第九十四章：惊变 文 / 风吹九月

    人们狂喜的情绪还未平静，便被眼前的异变弄得大惊失色。

    宋晚致和苏梦忱回头。

    大雪纷飞的天地里，那条燃烧的奄奄一息的巨龙竟然再次睁开了眼，然后，在所有人的面前，竟然慢慢的拱起了身子。

    钢铁般的铁甲还在，铁甲下面的骨肉被无数的长剑刺穿，发出烧灼的气息，火光仍然在它的身上肆掠，但是对于那条巨龙而言，似乎，却仿佛没有任何的作用。

    那双黄金瞳已经变成了黑色，那是钢铁一般的黑色，缓缓的睁开，仿佛这世上最锋利的刀，饱含着冷酷和杀戮。

    而在巨龙的身后，夜帝却拿着手中的大刀，一步步朝着那巨龙走去。

    “父皇！”小夜一声大喊，想要扑上去，但是却被旁边奔来的沉瑾一把抓住了手。

    烧灼的巨龙在慢慢的跃起，白发苍苍的帝王一步步走向那巨龙。

    巨龙的双眼在慢慢的变黑，而帝王的双瞳，却在不断的变成赤金色。

    萧雪声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真是呀。

    萧雪声的目光落到那个银袍男子身上，眼底滑过一道异光。

    这个男子，到底是谁？！

    宋晚致站在那里，看着那帝王，心中生出淡淡的惊讶。

    国师和帝王之间的制衡要求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不能过大，但是夜帝和风渊之间却存在圣人之间的鸿沟，所以，哪怕风渊牺牲了自己，也不过保得夜帝这片刻的平静而已。

    但是现在，所有的一切，又都成为最初的模样。

    现在的夜帝，是否还有理智？

    人们看着站起来的帝王，看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狂乱的气息，惊得一步步往后退。

    宋晚致上前一步，却被苏梦忱轻轻的握住了手。

    宋晚致只好转过头来看着苏梦忱：“梦忱……”

    苏梦忱淡淡的摇了摇头：“晚致，去照顾好小夜。”

    当巨龙苏醒，便再也没有封印的机会，封印的所有都已经被毁坏，唯有的办法，除了毁灭，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夜帝的血脉被龙血所充斥，从未有过的血脉使得眼前的帝王已经变成另外的模样，血腥和杀戮一道决堤，将无法阻止。

    他松开宋晚致的手，然后看向夜帝。

    所有人都看着夜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夜帝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所有人心惊。

    金色的瞳孔在漫天的大雪里，闪烁着杀戮的光芒。

    仿佛，龙身上的气息，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小夜站在那里，全身僵硬，声音微微的颤抖：“父皇！”

    但是，仍凭少女如何的开口，那个一步步迈向龙身的帝王仍然没有丝毫的反应。

    巨龙转过头看向他。

    而后，人们便看着那帝王的身子落到了龙身上，那双靴子，一步步的落到了龙身上，厚厚的靴底瞬间被那钢铁般的鳞片给切断，一滴滴的鲜血从他的脚底给冒出来，然后滚烫的落在烧灼的龙身上。

    鲜血滚落的瞬间，龙弓起了身子，乌黑的瞳孔充斥着所有的力量。

    夜帝一步步走上了龙头。

    金色的瞳孔，带着嗜杀之意的看着所有人！

    “陛，陛下……”闻人语抬头看着他们的帝王，顿时全身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夜的脑袋嗡嗡的作响，看着那站在龙身上的老者，嘶声力竭：“父皇！”

    但是，夜帝却连头都没有退。

    大雪茫茫中，帝王站在龙头上，宛如，君临天下。

    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风华？当初踏破贺兰山缺，率领百万军队踏平所有侵略梁国国土的人的时候，当初一身孤胆走向大战数千人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的风华。

    而现在，这位帝王站在那里，眼神冷漠而嗜杀。

    面对自己的子民，宛如在面对无数的敌手。

    小夜心中生出巨大的恐惧，她一把抓住沉瑾按住她肩膀的手，颤声问道：“沉瑾，我的父皇怎么了？！”

    “你告诉我！我的父皇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沉瑾看着眼前那个张皇失措的少女，然后，嘴唇微微的颤动：“小夜，小夜。”

    然而吐出这两个字，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要如何告诉眼前的小姑娘，所有的一切眼前的帝王早就已经在准备，当初他从天地小界出来，夜帝便告诉了他所有，告诉他他会走向死亡，即便他是圣人，但是，又如何控制自己身体内的血脉？当身体里的所有都充斥着龙血的暴虐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就会忘记所有。

    甚至，忘记自己的女儿。

    所以，那日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只是让他告诉她。

    他，很爱她。

    他沉痛的闭上眼睛，而小夜却在他闭上眼的刹那，然后瞬间挣脱开他的手，然后冲了过去！

    “父皇！”

    少女风一般的冲破大雪！

    沉瑾也瞬间冲了出去！

    然而，站在龙身上的帝王根本动都没有动，而那条烧灼的龙尾，却微微一闪，而后，朝着她，猛烈的扇了过来！

    哄——

    地上积聚的厚雪伴随着地面的石块被那钢刀一样的狂风瞬间扑打过来！

    但是，少女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连躲避都没有，厚实的石块瞬间对着她冲击而来，沉瑾一把扑过去，将她扑倒在地！

    萧雪声站在那里，看着站在龙首上的帝王，然后，慢慢的笑道。

    “看吧，小夜非，我说得不错吧，你瞧瞧你的父皇，现在，连你也认不得了。”

    “哦，忘了王告诉你一个秘密。”

    “龙血被完全的吸收之后，他已经和这龙融为一体，龙要靠他身上的龙血而活下去，而他，也会被龙控制，要用龙身来彰显自己的龙威，所以，你们，都会成为他，还有这条龙的亡魂。”

    “哎，瞧瞧，多么的有趣。”

    男子的声音似乎叹息，然而，尾音带着笑意，轻轻的涤荡在所有人的心底。

    所有的梁国百姓抬起头，然后，看着自己的帝王。

    龙，和他们的，夜帝，是一体？！

    小夜被扑倒在地上，怒吼道：“我不信！你说谎！我的父皇！绝对不会是这样！”

    “我不信！”

    不信！怎么可以相信！沉睡中迷迷糊糊中感受到的那些，父亲的手慢慢的滑过她的鬓间，细细的为她梳弄着一根根的发丝，那些小时候无法抵挡的爱意，沉醉在这里，怎么可能被忘记？！

    她不信！

    小夜红着眼，一把推开在她身上的沉瑾，接着，疯狂的扑了上去！

    她不信！不信不信不信！

    沉瑾的后背血流如注，他咬着牙，大喝：“小夜！”

    然而，狂风伴随着飞雪一口口的往他的嘴里钻。

    “父皇父皇你看看我呀！我是小夜！马上就是我生日了，你不是说的要陪我走过接下来的一生吗？！我们要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你怎么可以舍得就这么忘记我！”

    她疯狂的奔跑！但是如何的奔跑也阻止不了飞龙的腾飞，龙身上的帝王回过头，不咸不淡的看了小夜一眼，而后，那条巨龙便疯狂的扑腾起来！

    巨大的尾巴瞬间所向披靡的朝着小夜疯狂的袭来！

    “小夜！”

    “公主殿下！”

    四面八方的声音纷纷响起！但是，似乎已经无能为力！

    天地间都是款乱的声响！

    闻人语在初时的震惊之后，已经迅速的反应过来，然后，提起手中的刀便护向奔跑的少女！

    她绝对不能再让眼前的少女受到一点的伤害！

    宋晚致见此，急忙将头顶上的那把千机伞一扔！

    那伞比风更急一般的挡在了小夜的面前！

    然后，“哄”的一声，那把伞竟然被那龙尾给压迫了下去！

    小夜的身子也堪堪被伞罩在下面，接着，跟着压下去，倒在地上！

    “公主殿下！”旁边的人纷纷大叫！

    宋晚致的心中也跟着一紧，紧接着，立马飞身跃了过去！

    沉瑾急忙的跑过去，然后一把拿起那把伞，看着眼前那好端端的少女，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夜蜷缩在那里，抱着自己的膝盖，望着那龙身上的帝王，悲伤的大喊：“父皇！”

    可是，所有的声音都被这世上肆意卷来的大风给压了下去。

    而后，龙跃了起来！

    这条巨龙，似乎在迸发着最后的光芒，比之前显得更加的暴虐和疯狂，它带着夜帝，然后，一路纵横而来！

    闻人语急忙回头大喊：“快退开！退开！”

    没有了夜帝的位置，这条巨龙似乎再也压制不住，然而人们发不出任何的惊呼声，只能节节后退，抬头看着夜帝。

    那庞然大物上的帝王，死带领他们闯出了整整一片天的人物，是这么多年来让他们感受到无上荣耀的人物，但是现在，他竟然在龙身上，然后，朝着他守护了一辈子的国家和百姓，袭来。

    沉瑾死死的抱住小夜，然后轻轻的在她的耳边道：“小夜小夜……”

    但是，呼喊有什么用呢？

    小夜站在那里，死死的盯着那在龙身上的帝王。

    所有的一切，都是无能为力的状态！

    闻人语一咬牙，抬头看着夜帝，然后怒吼道：“杀！杀死——陛下！”

    吐出这句话，却仿佛用了他所有的力气，而后，他挥舞大刀，然后，朝着夜帝挥了过去！

    而在他挥出的瞬间，天枢阁的人也在瞬间挥出了刀刃，那些精心制作的神箭再次被搭在了弓箭上，然后，朝着那站在龙头上的帝王，颤巍巍的举起！

    龙身坚不可破，只有攻击下那龙头上的人，他们，才有一线机会。

    可是，这是他们的帝王呀！

    小夜捏紧拳头，然后奋力的挣扎起来！

    “放开我！父皇！父皇！求求你，放开我……”

    她看着那些刀光剑影纷纷刺向他，看着那曾经射向巨龙的箭矢射向她的父亲，但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沉瑾低头，看着声嘶力竭的少女，只能紧紧抱住，张开双臂，抱住她。

    因为太过用力而颤抖，因为太过伤心而颤抖。

    可是，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按照当初给夜帝的承诺一样。

    ——孩子，保护好小夜。

    可是，最终，却仍然让她目睹了眼前的一切。

    这世间生离死别之痛，一刀刀割在心上，谁也无法代谁受过。

    小夜疯了一样挣扎，泪水模糊了双眼，大雪茫茫在眼前弥漫开，遮挡住一切的视线。

    她在颤抖。

    抱住他的沉瑾在颤抖。

    而抬起弓箭的人在颤抖。

    举起刀的人，也在颤抖。

    每个人都在颤抖。

    天地间到处都是一片乱象，百姓们抬起头，也在颤抖。

    颤抖的看着那条巨龙，还有巨龙上的一切。

    万箭齐发！

    咻——

    密密麻麻的黄金箭矢冲破一切，裹着雪花，然后，伴随着闻人语等天枢阁人手中的刀，疯狂的朝着眼前的帝王切割而去！

    但是，那样雄浑的刀光剑影，却在飞向那帝王的瞬间被截取！

    夜帝抬起了手中的刀。

    这是，圣人的刀，又或许，不单单是圣人的刀，而是，龙之刃。

    所以，巨龙跃起，那一刀挥来，宛如可以截断这世上最为磅礴的力量！

    “咔嚓”一声，庞大的箭阵就这样在帝王的刀刃下齐刷刷的掉落，闻人语的身子也再瞬间被这一刀切过，然后，“砰”的落在地上，涌出鲜血！

    “阁老！”剩下的天枢阁的人纷纷大喊，然后，更加恐怖的看向夜帝。

    他拿着刀，宛如，杀戮之王。

    宋晚致和苏梦忱站在那里，身上落满了一片片的飞雪。

    宋晚致沉痛的看着小夜。

    苏梦忱抬起手，然后，轻轻的握了一下宋晚致的手：“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迈步而上。

    他再次走了上前。

    夜帝在龙首上，瞬间，冲破层层的雪雾，朝着人群，挥下了很烈的一刀！

    无边的雪花被割裂，刀光宛如这世上最为惨烈的一道阳光，然后，朝着所有人，铺天盖地的切了下来！

    谁能出手？！

    现在的夜帝，因为龙血，整个人的实力，几乎又到了另外的一个层次，谁还有能力，去抵挡他的一刀？！

    这样杀戮的一刀。

    这一刀下去，可能就是成千上万的百姓死去，所有人抬起头，然后，无望的看着那刀光，张大嘴巴，只剩下眼底深深的恐惧。

    或许，这就是结果？

    他们要死在，他们最敬爱的帝王手下。

    眼看那刀光快要罩下来的时候，突然间，一道光破来！

    那是，月光。

    破来的光如同一道月色，银色的光辉以最为无匹的姿势横截而来！

    “咔嚓”一声，两道刀光宛如这世上最为绚烂的闪电相逢，接着，悄无声息的淹没在大雪中。

    等到再次睁开眼，在巨龙前面，已经站了一人。

    苏梦忱。

    除了他还有谁？！

    他抬起眼，浩瀚如苍穹的眼眸里有太多的东西，是悲叹，是怜悯，或许，还有一丝敬佩。

    连他，都不得不敬佩。

    以身殉道。还有比这个帝王做的更加的彻底的吗？

    鹿鸣台下沉睡着巨龙，而这条巨龙不只是梁国，或许，还是整个天下的威胁，所以，他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

    让整个夜家的血脉聚集在他的身上，他成为整个夜家最精纯的血脉，然而龙血却也可以让他和这条沉睡的巨龙成为一体。

    ……

    苏梦忱站在那里，所有人都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这个时候，他们甚至无法去思考这个银袍男子是谁，他们只能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碧海皓月的男子，像是在看着这世上唯一的光亮。

    等候黎明。

    夜色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降临。

    然而，火龙身上的光仍然疯狂的吞吐，让人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而站在龙首上的帝王，却慢慢的低头，金色的瞳孔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而后，手中的刀刃再次扬起！

    杀戮！

    将眼前的这个人杀掉！

    疯狂的意识席卷着他的全身，苍苍的白发在大雪和火光中飞舞，那条巨龙突然间腾起来，然后，伴随在帝王的刀风中，朝着地下的银袍男子冲了过去！

    冲！

    周围的一切都被席卷，龙和人似乎已经化为一体，人们张开嘴想要发出尖叫，但是整个人都被那席卷而来的气息包裹着，压制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晚致站在那里，握住了手中的雪剑。

    但是现在，站在上面的，是小夜的父皇，她，根本不可能出手。

    可是，她怎么能让他单独战斗？！

    在这一瞬间的思考间，少女的素衣身影，已经朝着苏梦忱掠去！

    茫茫大雪席卷而来！

    肆掠的杀意在天地间狂奔。

    苏梦忱却未动，只是仍凭那狂风吹起他的衣衫，他的目光看向向他疾奔而来的少女，眼底沉沉的看不清楚，但是，手中的袖袍却轻轻的一挥，然后，替少女拂开这一路令人窒息的恶风，然后，伸出手去。

    两只手相握。

    握住你的手，即便在这样的时刻，也从未，想过放开。

    而在他们相握的瞬间，帝王的刀刃已经切了下来！

    苏梦忱一把将宋晚致带入自己的怀里，接着，银色的衣袍一展，而后，朝着夜帝，冲了上去！

    那无匹的压力在男子的身下化为虚无，他身上的每一片衣衫都带起无上的气劲，那是属于苏梦忱的气劲，在过去的时间成为这世上的独一无二。

    而后，他冲破了屏障！

    夜帝的刀压来，男子银色的袖袍一卷，而后，一把卷住那刀刃，接着，带着宋晚致的手落在那龙首上，接着，轻轻的一抬手，落到帝王的肩上，叹息出声。

    “夜帝陛下，我来助你。”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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