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私心 文 / 宫朽

    这一日之后，大燕的长公主就失了踪影，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而燕帝，也没有让人去找，提都没有再提过长公主。

    只有看守皇陵的死士知道，那一天之后，皇陵里就又多了一块墓碑，墓碑之上的每一个字，都是燕帝亲手所刻。

    而入土的时候，他们看见的，就是长公主宛若只是沉睡了的脸。

    住在燕烟身体里的人离开了，占据着燕烟的身体，不过是为了还了那份恩情罢了，恩情还完，她就要离开的。

    祁严从燕帝的御书房里出来，立刻就有宫人走到他的面前替他引路。

    却是没有出宫，而是去了一间偏殿，偏殿里有一站一坐两人。

    坐着的是个清俊的男人，穿着朱红的官服，端坐着，手里拿着一杯茶，看着没有冒着热气，所以祁严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一杯冷茶。

    这位就是左丞相了，姓左，他是面对着门口这边的，所以在祁严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视线就已经扫了过来，原本漫不经心的一眼，在看到祁严的时候却愣住了。

    而站着的男子年纪倒是和燕帝一般大，他是站在窗边的，恰好背对着祁严这边，不过在听到动静的时候，也转过身看了过来。

    明明一文一武，两人的气场也相反，偏偏站在一起是意外的和谐。

    “祁阳侯。”站着的万俟率先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祁严一会儿，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低沉，有些浑厚。

    “万俟将军。”祁严微微颔首，与他招呼，那边的左丞相却是坐着没有动，只是看着这边，什么都没有说。

    祁严也没有要凑上去的意思，收回了看着左丞相的视线，就和走到了身边的万俟将军说起了话来，万俟将军从看到祁严的时候，眼里就有些纠结，等两人在桌边坐下之后，他看了一边的左丞相一眼，才看向祁严，还是开口问了一句：“祁阳侯和大齐庄国公府是什么关系？”

    他这话问的有些直接，眉心微微的拧着，自己倒是没有觉得自己这样问有什么不对的。

    祁严看着他，眸光闪了闪，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问起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并没有问万俟将军和左丞相又是因为什么要去荒地，只是问他们什么时候走，他是片刻都不愿意多耽搁的，若非眼前的万俟将军还是……他也不会这么坐在这里的。

    万俟也像是没有听到祁严的问话一般，自顾自的拧眉想了想，又说道：“我听说庄国公的小姐已经和她夫君和离，如今不知道过得如何了……”

    他说着就自己叹了口气，眼睛望着门外，兀自出神，没有再问祁严，像是突然就自己走起了神。

    祁严眉心的折痕加深，眼神微冷，可不知道顾忌着什么，竟也是没有和眼前的万俟将军多计较，正是这会儿，一边坐着的左丞相突然出声说道：“我们明天一早就走，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是在等你而已。”

    他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冷茶，淡淡的瞥了祁严一眼，声音也和他这个人一样，清晰却带着一点凉意。

    “为什么不今天走？”现在也不过是上午，临近中午，完全可以出发，半个月的路程到达荒地的外围，休整一晚，然后进入荒地。

    祁严的话问的很不客气，而左丞相，则反问了他一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进荒地吗？”

    祁严没有回答，而左丞相，似乎也没有要等到他回答的意思，扯了扯唇，却实在露不出一个好看的笑脸来，他自己也是意识到了，于是索性收了嘴角，继续说道：“你不知道，所以今天剩下的时间里，我们要将各自知道的消息互相交换，这样才能尽量减少到时候进入荒地之后会发生的意外。”

    左丞相所说的都是事实，祁严抿了抿唇没有反驳，只是三人在说话之前，酒桌就先一步摆上了。

    在座的三个人，大概就是万俟将军嗜酒，另外的左丞相，看着平常就不是一个常常喝酒的人，而祁严，平日里也很少碰酒。

    “说不定短时间里咱们就能喝到这一次了，不是说酒解千愁？看你们一个哥哥藏着心事的样子，趁着这最后一下多喝点吧，再多的事情也留着明天上路了再说！”万俟将军一边说着，一边倒上了两碗酒，分别硬塞到了祁严和左丞相两人的手里。

    祁严抿了抿穿，下意识的和左丞相对视了一眼，最后两人还是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竟然是有些被万俟将军的话给说动了的。

    酒很烈，一入喉就带来火辣辣的滋味，祁严心里却生出一瞬间的痛快来，他眼睛落在桌上的那坛酒上，再一次的和左丞相对上了视线。

    祁严看了一眼左丞相手里的碗，发现也空了，眼里有一瞬间的意外，没想到左丞相这样看起来清俊的人，竟然一眼干完了一碗烈酒，脸上神色却丝毫未变。

    没等两个人开口，万俟将军已经朗笑出声，伸手替两人再一次的斟满酒。

    一碗接一碗的喝着，三个男人喝着酒，也没有忘记说正事，先说起缘由的还是左丞相。

    他在万俟将军斟满第二杯酒的时候就已经不疾不徐的开口说了起来，从左丞相的口中，祁严再一次听到了几个熟人的身影行迹。

    在齐元和齐钦争着皇位的时候，大燕同样的不平静。

    “驻守荒地与大燕边境之间的将士一夜之间全部消失，连同领将一起，那一夜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这些人的痕迹，而现场并不混乱，甚至连东西物品都还在，像是……他们正在做着平常的事情时，突然消失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左丞相抿了一口酒，顿了顿，又举起手里的碗灌了一大口，他的眸色暗沉，眉眼间流露出凝重的神色。

    祁严同样喝了一口，没有打断他，眉心已经微微的拧了起来。

    驻守荒地与边境的那一条线少说也有三千将士，三千将士无声无息的就消失不见，丝毫没有惊动不远处的人们，而离驻扎地不远的城镇，每一晚都有士兵在城墙之上巡逻，可是连城墙这边也是丝毫动静都没有察觉。

    这件事情就实在是蹊跷了。

    直到第二天一早，城里的人按照惯例去给那里的士兵送东西，才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了。

    惊疑过后，这件事情很快就被报到了朝廷，朝廷惊动，自然就派了人前去调查，而燕城离那里至少有半个多月的路程，就是快马加鞭，来回也是一个月，在朝廷的人到达之前。

    城里负责的人就已经先一步去调查起来，等朝廷的人一到，除去保存良好的驻扎地，其他的就是从城主的口中得知，在三千将士消失之前，发生过一件事情。

    “荒地里有人出来，恰好被巡逻的将士发现，带回了驻扎的军营里。”一碗酒结束，左丞相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许变化，眼尾处飞上的淡淡的红，似乎眼角眉梢都已经染上了淡淡的酒意。

    “巫人？”祁严微微挑眉，眸色又深了几分。

    从荒地里走出来的，也只有那些巫人了，说起那些人，祁严就想到了清虚子一行人，他们也是荒地里走出来的巫人，从这些人嘴里得知，如今的巫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已经分为了两派，应该说，有一部分人背叛了以森屠为首的这一派人，自成派系。

    而这些背叛者就是祁严母妃背后的人，不止如此，这些背叛者还将龙兴镇外山谷里的那些“人”带走了。

    这些“人”并不算是真正的人，他们本来已经死去，后来却通过了歪脖子树的力量回到了肉身里，是和阿生和双衣他们一样的存在。

    这些“人”的寿命和真正的人是一样的，依着双衣和阿生两人的状态来看，似乎除了一点点小小的法术和对同类的感应之外，其实并没有其他的能力。

    所以，那些背叛者，将这些“人”带走是为了什么？

    祁严脑海里诸多的念头一闪而过，将在龙兴镇里发生的一些事情都过滤了一遍，留下了有用的信息和尚且不明白的那一部分。

    他隐约有些预感，或许荒地这一行，他不但能找回庄浅，那些事情他应该也能得到大部分的答案了。

    敛下这些思绪，祁严又微微拧了眉，看向左丞相，听他继续说着将士失踪的事情。

    在场的也就是万俟将军，自顾自的喝着自己的酒，并没有参与进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在意左丞相说的事情。

    从荒地里出来的人自然就是巫人，驻守这一条线的将士，为的也是盯着荒地的动静，虽然对于荒地里的情况他们并不了解，可传说中，碎玉巫人，实在神秘，这么盯着，也是为了提防，亦或是……还真的有其他的原因。

    被发现的有两个人，还有一匹马，这两人一马被带到驻扎的地方之后，就没有了动静，之后，当天晚上，三千多将士就消失不见。

    而从那之后，朝廷就派了人守着那里，守的更加的严实，他们不敢随意进入荒地中寻找，尤其是在发生了那么诡异的事情之后。

    于是，这一守，就一直到现在。

    “守了这么多年，那些人生死难定，是什么让你们这时候有打算进去了？”更何况，这一去的就是燕帝的左膀右臂。

    祁严微微眯了眼，看着左丞相，相比于左丞相已经染上了酒意的眉眼，他的神色还是很清醒的，就是面色都没有变过。

    左丞相笑了笑，又喝了一大口烈酒，眼尾的红色又深了几分。

    他没有说话，一直似乎没有注意这些的万俟将军这时候却叹了口气说道：“这只是我们两个的执念，所以……这一次进入荒地的人不会很多。”

    私心而已，他们自然不可能带着太多的人送进去，毕竟根本就不知道此次生死如何。

    祁严闻言微微挑眉，没有接话，显然是等着他继续解释下去。

    万俟将军倒是下定了决心不再隐瞒，将缘由都说了出来。

    “失踪的人里，有一个是我唯一的弟弟，血脉至亲，自然舍不下的，而还有一个……”

    “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左丞相在万俟将军说完之前先一步接口道，他的语气里有些苦涩，笑得并不好看。

    “是我惹得她生气，让她一气之下去了哪里，谁知还没等我去接她回来……”他的声音有些艰涩，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又想起了那时候得知她消失时的模样。

    祁严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眸光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这是我们的私事，所以，跟随我们一同前去的不会有太多人。”万俟将军倒是一脸平静的在一边说道。

    “就为了两个人？”祁严却轻笑了一声，视线扫过两人，“你们对于大燕意味这什么，如果此去无回……”

    如果此去无回，大燕将会如何？

    祁严没有说，可结果，想必万俟将军和左丞相早就想过了的，两人听着祁严的话，神色未变，淡淡的说了一句：“没有了我们，大燕还会有无数个比我们优秀的人。”

    两人的回答几乎一样。

    祁严看着两人，最后三人看着一同笑了笑，喝了手里的酒，祁严开始说起了他的目的。

    连带着将龙兴镇的一些事情都说了一些。

    等事情说完的时候，三人眉眼间都或多或少的有了醉意，最后三人都是在宫里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的，三个人就收拾好了一切，在城门口集合的时候，完全没有昨天喝酒时候的情绪干扰。

    如昨天万俟将军和左丞相所说的，他们带的人不会太多，等祁严见到的时候，还是微微的挑了眉，这两人一共就带了五个人，而祁严一个人带了两个人，一个是冉情，还有一个却是主动要求跟来的白秦。

    一共十个人，在城门口会向看了看，什么都没有说，骑着马开始出发。

    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得知了燕烟失踪的消息，只是在外人得到的消息自然是失踪的，可万俟将军等人作为燕帝的心腹，得到的消息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死了。”祁严微微眯了眸子，直接说道，没有任何的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