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做戏 文 / 肖遥

    “郡主，诺儿侄女，大伯求你了，先替你大伯母看看吧。本世子不信她就这样疯了，诺儿侄女，你一定有办法救你大伯母的，对不对？”

    就在所有人都求着郑诺为自己的夫人看诊施针的时候，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分开人群，跑到了郑诺的前面。

    前面那个中年人刚一挤到郑诺的面前便不管不顾的跪了下去，刚一跪下便苦苦的哀求了起来。

    “郡主，诺儿妹妹，求你救救我娘，我娘她不能疯。如果以前我娘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大哥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中年人后面那个少年也跟着挤了出来，甚至也是“扑通——”一声的跪在郑诺的面前。也不管郑诺心里怎么想，就在那里“砰砰砰——”地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郑诺定睛一看，跪在她面前的原来是郑国公府的世子爷郑文栋和他唯一的嫡子郑梡。他们这是要赶鸭子上架，逼得她不得不救小顾氏…

    而且，他们还想让人看到她飞扬跋扈不依不饶的一面，想通过她将郑国公府变成让人可怜的那一方，以此来挽回郑国公府的形象…

    可是，他们的好主意她怎么可能成全他们呢？

    “郑世子爷，您请起。虽然您和国公爷已经将本郡主一家赶出了国公府，但是您究竟是本郡主曾经的大伯父。郑大公子，虽然令堂曾经是对不起本郡主，对不起本郡主一家。但是，她现在蒙此大难，本郡主终究还是不忍心曾经的长辈就这样疯疯癫癫一辈子。你们放心，本郡主既然学会了医术，那么治病救人本郡主责无旁贷，断不会因为私人恩怨而置病人于不顾…”

    郑诺对着他们两个挑了挑眉，然后在他们疑惑而不解的目光中施施然往前走去。

    “郡主，郡主…”

    “郡主，你要先给郑国公府世子夫人先看诊吗…”

    众人哗然，却又都疑惑不解的喊着。

    郑诺一家被郑国公府赶出并且逐出族谱的事他们都有耳闻，可是郑诺就这样不计前嫌，甚至都没有一点为难的就答应了先给郑国公世子夫人看诊？

    “各位大人，不好意思。事有轻重缓急，看病也是如此。郑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病情已然恶化，再不控制的话，像今天这种情况的事只怕时有发生。本郡主实在不忍无辜之人因此丧命…”

    郑诺低下头，轻声却坚定的声音奇迹般的被所有人听在耳里，记住心上。

    “可是，郡主，郑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杀了人，难道不应该接受国法的制裁吗？为什么还要给她看诊？”

    一位官员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了起来。

    大云律有云，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郑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杀了人，自然要打入天牢，等待她该有的命运。

    她杀的虽然是她的贴身丫鬟，但是究竟还是杀了人…

    或许贴身丫鬟在有些人眼里算不得一个人，但是，她终究还是一个人，不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这位大人说的不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过，本郡主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大夫，大夫的责任和义务就是治病救人。在本郡主的眼里，郑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她现在仅仅是一个病人。如此而已…”

    郑诺其实更想说的是，她就是要小顾氏清醒的等着她即将面临的命运…

    她背地里害了那么多人她没办法全部揭露出来，但是她自己贴身丫鬟被她杀死可是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想赖也赖不掉…

    像他们那些世家，背地里谁的手里没有几条人命。但是，所谓的民不告官不究，一般人都选择了私了。再说，不过是几个下人而已，就像采莲采荷采菊采梅她们被小顾氏害得那么惨，但是她们没有人脉没有银子更没有证据，所以她们究竟只能远远的看着小顾氏依旧逍遥法外…

    还好，现在老天有眼，小顾氏即将得到她应有的下场。而郑诺是绝不会让她浑浑噩噩的接受法律的制裁的。她要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她的下场，然后每天惶惶不可终日的活在痛苦的煎熬当中…

    前世他们一家被她被整个郑国公府害得那么惨，她没想过亲自动手了结他们。但是，这种举手之劳的事，她做做倒也无妨。

    而且，她这是在救人。而且是被病人家属请求着救人，她并没有因为心中的仇恨而弄脏了自己的手…

    前世今生都被郑国公府众人害得那么惨，她对郑国公府如何不恨。尤其是小顾氏，她更是打着关心的牌子差点又让自己姐弟三人重蹈前世的覆辙…

    但是，她从来没有忘记自己重生的目的。她要守护自己的家人，让自己一家人平平安安一个不少的活着，等着父亲的平安归来…

    她不想因为心中的仇恨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不过，像这种又能救人，又能顺带的替自己一家报仇的事她怎么能够错过。不让小顾氏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的审判，不让她未来的每一天都生活在惶惶不可终日间她怎么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她前世今生对自己一家的“格外照顾”…

    “郑世子，不是要救尊夫人吗？你们不帮忙本郡主如何救？郑大公子，不是要救令堂吗？怎么尽呆在这里不动？难道，刚刚你们求本郡主的话都是装出来的…”

    郑诺走了几步，才发现郑文栋郑梡父子还呆呆的跪在原地不动。好像自己答应他们救人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郑诺猜的没错。

    郑文栋郑梡这个时候出来请求郑诺救人确实是装出来的。因为他们觉得，郑诺肯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救小顾氏的。毕竟，以前在郑国公府的时候，小顾氏可从来没有善待过他们一家子…

    不仅没有善待过，还常常克扣他们一家的月例银子乃至衣裳首饰。更是处处欺凌磋磨他们的母亲秦氏…

    他们心中都知道，郑诺一家恨他们郑国公府，恨他们郑国公府的每一个人。这点从去年他们郑国公府想法设法想要将他们接回郑国公府，而他们无论被怎么威胁利诱都丝毫不为所动就看得出来…

    他们父子原本只想在众人尤其这么多朝廷命官面前上演一幕夫妻情深，母子情深的戏码，在这么多朝廷命官面前苦苦哀求郑诺救他们的妻子和母亲…

    他们原本就准备好了，无论郑诺如何的不愿意婉拒他们，他们都要将自己的苦苦的哀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和郑诺耗下去。

    这样，他们既赚得了名声，又成功博取了朝廷众多大臣的同情和怜悯。而郑诺飞扬跋扈，见死不救的名声也会同时宣传出去…

    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还有众多的招式没用，还有那占了辣椒水的帕子没用，甚至都没有表演夫妻母子情深的机会，郑诺却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了他们的请求。甚至，将他们藏在心底深处的想法都揭露了出来…

    他们确实不愿意小顾氏现在就清醒过来。

    她杀了人，并且证据确凿，甚至连私了的机会都没给他就直接惊动了战王云戟和京兆尹。甚至，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杀人偿命，在所难免。他们平时虽然没有把丫鬟小厮和粗使婆子他们当人看。可是，却没有谁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们杀死…

    如果小顾氏就这么疯疯癫癫的被处死，他们和她都反而轻松点。他们不会被小顾氏逼着救她，也不用担心她会胡说八道些什么。可是，小顾氏一旦清醒，肯定会垂死挣扎，万般折腾。如果逼急了她，她甚至有可能将他们整个郑国公府一起拉进那万丈深渊…

    这些年他们郑国公府都做了些什么，不止他和郑恺之父子两个知道，小顾氏肯定也多少知道一些…

    可是，郑诺的反应明显和他们想象得不一样。而且，她居然还敢问他们刚刚是不是装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现在该怎么样？

    郑梡无助的看了看郑文栋，郑文栋却只得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追赶上郑诺的脚步。

    “诺儿侄女说笑了。大伯我只是太担心你大伯母，所以…所以才…”

    郑文栋一边解释，声音适时的哽咽起来，让人不忍再问。郑梡也学他爹的样子，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眼泪却忍不住越擦越多…

    “这郑大公子可真孝顺…”

    “是啊，摊上这样的母亲也真是不幸…”

    “听说郑大公子还没成亲，可真是…”

    果然，郑梡的这一表现立刻引来了无数的同情和怜悯。连带的，郑文栋那微红的眼眶也引起了无数人的叹息…

    这可真是家门不幸…

    郑诺冷眼郑文栋父子俩的表演，淡定从容的往小顾氏所住的院子走去。

    小顾氏的院子里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儿，京兆尹的人还在和云戟商量着什么。云戟看着郑诺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倒也没有什么意外和担心。

    毕竟，这个时候小顾氏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控制了起来。

    “阿娘，阿娘…”

    郑梡一看到小顾氏被五花大绑的捆着，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跪行着往小顾氏扑了过去。可是，此时的小顾氏神志明显还没有恢复，狠辣凶恶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郑梡，好像和他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阿娘，您醒醒。我是梡哥儿，是您的儿子梡哥儿啊…”

    郑梡虽然胆怯小顾氏这边凶狠暴戾的样子。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朝着小顾氏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被绳子绑的动惮不得的双腿，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得让人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

    “郑大公子，请你让让。本郡主现在要给令堂把脉，看看她还有没有可能清醒过来…”

    正当所有人都被郑梡撕心裂肺的声音喊得越发对郑梡充满同情的时候，郑诺却发现，郑梡的双手正在试图解开小顾氏身上的绳索…

    只要解开绳索，小顾氏发起狂来，她绝对没有办法再替小顾氏把脉施针…

    只要拖过了现在，他们或许会有无数的办法让小顾氏突发暴病而亡。只要小顾氏死了，郑国公所受的流言蜚语绝对能降到最低…

    所有人的目光肯定都盯在福寿膏上面。在对福寿膏深恶痛绝的同时，郑国公府也能收获到无数的同情和怜悯…

    毕竟，小顾氏是因为吸食了福寿膏才死的…

    “郑大公子，你干嘛？你就这样解开令堂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咱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如果你放开令堂的话，再伤人性命的话该怎么办？而且，令堂现在可不认识你，万一误伤了你，令堂的罪责不更大了…。”

    郑诺见郑梡依旧不死心的想要解开绳子，干脆站在一旁凉凉的开口。

    幸好，小顾氏这绳子应该是云戟的亲兵绑起来的，郑梡用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解开。不过，郑诺这一开口立刻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到了他的手上，他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双手也哆嗦着再也不敢乱动。

    “我…我只是想…想让阿娘她…她更舒服一…一些…”

    郑梡哆嗦着结巴的解释道。

    他看了一眼郑诺，少女的眼眸黑白分明，却分明能够透视人心。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小心思在这样透彻的目光下无可遁形般的暴露在她的眼里…

    他当时不是担心小顾氏会不舒服。

    他只是担心小顾氏真的被郑诺治的清醒过来。父亲跟他说过，母亲现在最好的结局就是这样癫狂着直到死亡…

    他知道放开小顾氏的结果，小顾氏定会暴起伤人的。如果她伤的人是郑诺，战王爷就在这里，他肯定会击毙母亲救郑诺的性命的。

    如果母亲她的神志全无，伤的人是自己，父亲他也会“大义灭亲”的击毙母亲，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

    他不希望母亲死，可是，他也不能看着整个郑国公被母亲连累，最后甚至在父亲还没有正式成为郑国公府的国公爷，郑国公府就因为母亲的连累越来越没落…

    他虽然不能成为世子国公，可是，也不希望将来自己继承的郑府只有一个空壳子，什么都没有…

    “担心令堂不是更应该让本郡主先把脉看诊吗？你将她的绳索解开，本郡主怎样给她把脉看诊？怎样给她针灸？如果你们两个不想让她真的好转，就不要假惺惺的在本郡主面前做戏请求？本郡主可没工夫看你们演戏…”

    郑诺生气的开口，一语道破他们的心思，一点面子都没留给他们父子俩个…

    郑文栋郑梡的脸涨得通红。

    这确实是他们的打算。可是，这种打算怎么能当着众人的面宣之以口。没看到挤在外边的所有朝臣大员都对他们父子两个怒目圆睁，有的甚至出现了不屑的轻慢之色…

    “梡哥儿，为父知道你和你阿娘母子情深，你惹不得你阿娘受罪。可是，郡主说得对，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治好你母亲的病，不让她继续收病痛的折磨…”

    看到郑梡这样，郑文栋不得不上前圆场。经过他这么一提，看向郑梡的目光果然好看了不少…

    郑梡心里一松，也知道郑文栋既然这么说，肯定已经放弃了原本的计划。他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只得缓缓的抽回自己的手，然后慢慢的站起，退后。

    郑梡不知道的是，郑文栋现在心里也气苦不已。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却不得不让郑梡放弃他们的计划，他现在不能引起众怒…

    他心里只能暗暗祈祷，祈祷郑诺的医术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可是，他的祈祷明显并没有什么用。只见郑诺凝神静气的把脉之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松的将几根银针扎到小顾氏的头上。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小顾氏便睁开了眼睛，眼神中一片清明…

    “郑诺，你这个贱人，谁让你动本世子夫人的？本世子夫人说过，即便是死也不要你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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