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见家长（二合一） 文 / 牛衣古柳

    林慧娘坐下后，这才开始正大光明地打量起钟皇后来。

    正座上的女子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好时候，肌肤光滑白皙，看上去如同脱了壳的鸡蛋一样。与在路上遇见的贵妃不同，面前的女子脸庞圆润眉目温婉，身上是一件明黄的凤袍，周身都透着一股子贵气端庄，十分具有母仪天下的气质。

    ——一看就是正室。林慧娘心里不由得下了结论。

    她此刻坐在正座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软垫扶手上，姿态放松平和，看得林慧娘也不觉放松下来。

    觉察到她的视线，钟皇后对她微微一笑，道：“这位就是林大人的妹妹，慕琤想要娶为正妃的林小姐了吧？”

    第一次见男朋友的家人，还被点出来，饶是林慧娘，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腼腆地笑笑，回道：“民女就是，娘娘叫我慧娘就好。”

    “慧娘。”钟皇后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

    ***

    林家三人见到钟皇后时，林文仕也已经到了景和帝面前。

    他先行了礼，景和帝笑着赐了座，等林文仕坐下后，他才就这三年的事情，仔细地询问起来：“奏折里说，阳晋县现如今百姓们基本上都用得上棉花了？”

    林文仕回道：“回皇上的话，的确如此。虽然如今的棉花还不够多，但每户最少也能有一件棉衣。只是若想全大禹的百姓都能穿得上棉衣，还要许久才是。”

    景和帝笑道：“种子不够多，自然无法让更多的百姓都能种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朕已经发让皇庄的老农在种了。”

    林文仕便拍马屁道：“皇上圣明。”

    景和帝摇摇头，又换了个话题。

    两人扯谈许久，景和帝才终于意犹未尽地止住了话题，他笑道：“林爱卿的家眷都在皇后宫里，不如林爱卿随朕一同前去？”

    后宫非外臣可去，林文仕自然不能应。见他不应，景和帝便也没说什么，只让他在御花园里等着。

    林文仕谢了恩，便跟在景和帝身后，一同往外走去。

    ***

    坤宁宫里，钟皇后正与赵氏、钱氏说着话：“能教养出如此出色的儿子，老夫人着实令人佩服。”

    她们刚才说到林文仕，钟皇后便送上了一波商业吹捧。

    赵氏荣辱不惊，她面上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只嘴角噙着一抹客气的笑容，“娘娘过奖了，他能有出息，靠的是他自己，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帮不上什么。”

    钟皇后笑道：“话不可这么说。他即便是靠的自己，但读书方面，也多亏了老夫人你们。琐事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却很是重要。”

    赵氏这才说道：“当不得娘娘这般赞誉。”

    钟皇后笑了笑，“有了孩子，才知道养孩子的难处。老夫人将四个孩子抚养长大，着实不易。”

    云慕琤同她与景和帝说过林家的情况，知道林家的顶梁柱林大伟早逝，之后林文仕继续读书考试也好，家里吃喝也好，都是赵氏一手操办，钟皇后才这么说道。

    赵氏没说话，只起身对钟皇后福了福身。

    钟皇后微笑着受了这一礼，又转去同钱氏说话：“听慕琤说，少夫人的长子已经三岁了？”

    钱氏忙道：“回娘娘的话，犬子的确是三岁了。”

    “林大人可有为他启蒙？”

    钱氏点点头，语气中颇有几分掩饰不住的炫耀：“已经能背的下来《三字经》了。”

    钟皇后夸道：“不得了，令公子还是个小神童呢！”

    “娘娘过奖，犬子哪里当得起神童二字？”

    “本宫的琪儿已然八岁了，前日他同本宫说，想找个伴读，本宫记得，林大人的弟弟年纪合适？”

    赵氏回道：“犬子今年十岁。”

    钟皇后点点头，“学问如何？”

    “学问尚可。”

    “你们刚进京，还没有找好学堂吧？不如让他进宫来做琪儿的伴读？为琪儿授课的都是大儒，对令公子也好。”

    赵氏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应下了。

    虽然她不愿意送林文安进来做太子的伴读，但正如钟皇后说的，给太子授课的夫子学问都很是高深，不说能被他们收为弟子，只是跟着听几堂课，对要走科举路子的林文安来说，都受益匪浅。为了小儿子的前途着想，赵氏到底还是应下了这桩事。

    “多谢娘娘恩典。”她起身，对着钟皇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

    钟皇后受了她的礼，再次将话题转向了林慧娘：“慧娘应当是初次到帝京吧？一切都可好？”

    没料到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林慧娘连忙回道：“回娘娘的话，都挺好的。子琮准备的很用心。”

    说到云慕琤，钟皇后嘴角扬起一抹调侃的笑容，“说起来，他还进宫找太后，讨要了太后身边一个手艺极好的梳头宫女、一个服侍了太后四十年的嬷嬷呢。”

    知道家里的宫女青萍和崔嬷嬷是太后宫里出来的，但林慧娘却没想到家里那两人的来头竟然如此大。

    虽然只是个宫女、嬷嬷，但一个是太后身边梳头梳得最好的宫女，这自然是要每天都服侍在太后身侧的，一天天下来，哪怕不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但地位却不会低到哪儿去。另一个是服侍了太后足足四十年的嬷嬷，林慧娘在心里算了算，景和帝如今登基才不过十年，可见崔嬷嬷是在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便伺候在身边的，也应当是深受太后信重的老人了。

    理清楚，林慧娘不禁感到好奇，来头这样大的两人，居然舍得放弃在太后身边的种种优待，到林家来伺候她们？

    似乎是看出了林慧娘在想什么，钟皇后笑道：“她们是慕琤亲自向太后讨要的。太后向来喜欢慕琤，虽然不舍，却也还是放了人。太后都松了口，她们即使是再不愿，又哪能不照做呢？”

    林慧娘沉默。

    也是，这年头，很多伺候人的都不被主子当成平等的人来看，青萍与崔嬷嬷在太后身边再得青眼，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换走了，再调人来就是。

    钟皇后就像又一次洞悉了林慧娘想法一般，她笑道：“跟在你身边，只要忠心，差事办得好，她们也是前途无量的。你可是未来的楚王妃。”

    一语惊醒梦中人。

    林慧娘恍然。

    就像钟皇后说的那样，她是未来的楚王妃，而京中的小姐们嫁人，身边也是会带着自幼便随时在侧的下人的，而农女出身的林慧娘却是没有。贴身丫鬟、妈妈都是要有的，每当主子又什么不方便做的事、不方便说的话，贴身丫鬟与妈妈便是主子的喉舌。而妈妈一般都是由乳母担任的，林慧娘没有乳母，自然也没有信任的妈妈。

    如今，青萍与崔嬷嬷虽然是从太后身边调到了小官之家，看起来地位、待遇是被降了许多，但她们两人所擅长的，都是此时的林慧娘所极度缺乏的，只要她们在林慧娘身边用心当差，何愁不被林慧娘信任？

    而等林慧娘嫁进楚王府，她们便是亲王妃身边最有面子的下人，依着云慕琤对林慧娘的看重，等二人成了亲，说不得林慧娘便会掌家了，偌大一个王府，林慧娘一个人怎么能忙得过来？这时，崔嬷嬷便有很大的可能给林慧娘分忧，管家的事儿办好了，油水可也不小呢。

    况且，跟在王妃身边，做最得王妃信任的下人，前途远比在太后身边伺候要宽。

    崔嬷嬷年纪大了，但青萍却还正年轻，跟在太后身边，她最好的出路无非是被太后指给御林军、大内侍卫，虽说也不错，但青萍一旦嫁了人，便不能再想以前一样服侍太后。而跟在林慧娘身边，青萍的婚配对象便可能是云慕琤身边的侍卫。嫁给云慕琤身边的侍卫，确实要比在宫里服侍太后方便许多。

    总之，她们被云慕琤要来服侍林慧娘，坏处不少，但好处同样也不少。

    ***

    想明白了这点，林慧娘便笑着同钟皇后道谢：“多谢娘娘指点。”

    钟皇后笑着摇摇头，“可想明白了？”

    林慧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都想明白了。”

    “太后也想着见你呢，不如再带你去见见太后？”

    林慧娘一怔，迟疑道：“这个……就先不要了吧……”

    钟皇后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忽听到外面传来了景和帝的声音：“她要见母后，还是让慕琤带着去吧，咱们就别凑热闹了。”

    林慧娘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明黄绣九爪金龙常服的英俊男子走了进来，钟皇后起身，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林慧娘后知后觉，也连忙向景和帝行礼。

    “都起来吧。”景和帝说着，已经走到了钟皇后身边，钟皇后笑道：“皇上怎么过来了？”

    “同林爱卿聊完了，便想着过来瞧瞧。”他说着，视线落在了林慧娘身边，“这位就是咱们未来的弟妹？”

    虽然他才刚见到林慧娘，但他进来时却是听钟皇后说要带着林慧娘去见太后，可见钟皇后认可了对方，因此说起话来，便带了几分随性。

    “弟妹”两个字，果真让林慧娘顿感惊讶，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从皇帝嘴里听到这么接地气的称呼。

    不过既然提到了自己，她便连忙起身应了声是。

    景和帝点点头，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给你的见面礼。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没有靠山，你只管卷这枚玉佩拿出来就是。”

    林慧娘：“！！！”

    林慧娘简直是受宠若惊。

    虽然从云慕琤那儿知道，景和帝和钟皇后接受了她，但她却是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竟然会有这种待遇。

    这也太让人惊喜了叭！

    ***

    林家人也见过了，景和帝便没再多留他们：“林爱卿在御花园等着你们呢。”

    赵氏便起身行礼，“臣妇告退。”

    景和帝点点头，赵氏便与儿媳女儿一起退了出去。

    她们回去时，同样有宫女带路，只是没走多远，小宫女便停下了脚步。

    林慧娘也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她看见了不远处倚墙而立的云慕琤。

    几步开外，那人一身朱红色锦袍用金线绣着大朵的牡丹，在阳光下十分耀眼夺目。今天有些风，他倚着墙，锦袍的下摆被风吹起，平添几分潇洒。

    他一头墨发悉数用一顶玉冠束着，配着那张俊秀的脸庞，让林慧娘只想到了四个字：富贵风流。

    看得林慧娘有些眼花。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衣着如此华丽的云慕琤。

    要么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呢，平日的云慕琤林慧娘已经看惯了，现如今如此贵气的云慕琤，倒是很让她意外。

    “见过王爷。”宫女屈膝行礼。

    云慕琤淡淡地应了一声，径自走到林慧娘身边，“要出宫？”

    林慧娘笑着点点头，“对啊，皇上说我哥在御花园等着呢。”

    “要不要随我一同去见太后？她老人家一直都很想见你。”

    “呃……”接连两次提起这个话题，林慧娘也有些为难，她抓着自己的脸颊，语气有些游移不定：“要不下次？我没做好准备呢都。”

    云慕琤便笑了，“这还要做什么准备？就连皇兄皇嫂，你不也都见过了么。”

    林慧娘仔细一想，发现的确是他说的那样，早见晚见，不都是一个见吗？况且，她也不是真的不敢、不想见太后，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有点为难。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内心这想法，其实是因为太后是名副其实的长辈。虽然说景和帝与钟皇后是云慕琤堂兄嫂，但年龄相差不多，完全可以看作是同龄人。

    但太后就不一样了，她的年纪要比景和帝钟皇后大太多，一般来说，老人的思想都是比较保守的，她怕太后会觉得还是和云慕琤门当户对的贵女更配他，不认可身份低微的自己。

    云慕琤又道：“太后人很和善，不用紧张。况且都进宫了，不去见见太后也说不过去。”

    林慧娘终于下定决心，她点点头，同赵氏与钱氏说道：“娘，嫂子，你们先回去吧，我跟子琮去拜见太后。”

    云慕琤也道：“等出了宫，我送慧娘回去。”

    有他送林慧娘回家，赵氏便放心了，她点点头，与钱氏一同跟在小宫女身后，继续往出宫的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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