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演技不错 文 / 妖凰

    停云台上离火猎猎，原本欢欣鼓舞的四周忽然间变成死一般的寂静，祝溶怔怔站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

    闻渊死了？

    分明是一个已经和她没有半点关系的人死了，可她为什么却觉得心里蓦然就空了，她总觉得四周太过安静，安静的让她心惊。

    祝溶直直扭头看向那边的红衣妖王……刚刚，她匕首直直刺进闻渊心脏的时候，那毫不拖泥带水的架势，果决到让人心惊。

    可这一瞬，她站在那里，定定看着只剩下一片幽冥离火的停云台，似乎又陷入了一片茫然。

    祝溶总觉得她的神情很怪异！

    她从红衣妖王身上收回视线，愣愣抬头扫视四周，对上一双双眼睛。

    这些眼睛，明明刚刚还是鲜活……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却都像是空茫一片，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光芒的看着她。

    祝溶总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一片茫茫冰原，天地间只剩她一个，孤寂的让人惊悚。

    “溶溶……”

    身后忽然响起凤凰的声音。

    祝溶倏地回头，就对上凤央格外温柔的视线。

    “他已经死了……”

    祝溶怔怔的，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嗯了声。

    凤央看着她，微笑着，可不知为何，祝溶总觉得这完美的无懈可击又温柔如水的笑容让她觉得心惊，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凤央登时挑眉，似笑非笑“溶溶，你怎么了？”

    祝溶摇摇头“没事。”

    接着又是连忙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

    然而，还未迈步，就听到凤央再度开口。

    “鸿蒙布置这一切，颇费周章。”

    祝溶一顿……就看到凤央柔柔看过来“喜堂已经布置好了，溶溶，不如用来举办我们的婚礼？”

    祝溶蓦然一僵。

    凤央也不催促，就那么静静看着她，那视线，漩涡一般恨不能将她立刻吞噬。

    祝溶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轻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凤央，神情恳切“抱歉，山主，能给我几天时间考虑吗？”

    “哦？”凤央笑了笑“你需要几天？”

    “一个星期。”祝溶毫不犹豫“一个星期后我给您回复，可以吗？”

    “一个星期……”

    凤央玩味着这句话，似笑非笑“当初，你跟他也是这么说的，考虑一个星期。”

    祝溶的心蓦然一紧。

    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当初是跟闻渊说过相同的话！

    凤央轻笑一声“溶溶，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对着祝溶狐疑不解的视线，凤央柔声吐出一个个可怕而又残忍至极的字眼“你没有什么可以瞒过我，你所看到的、听到的、想要的……喜欢的、厌恶的、害怕的……所有的，一切。”

    凤央静静看着祝溶“就如同现在，我知道……你怕了，怀疑了，想要稳住我离开这里，所以才敷衍我，告诉我，要考虑一个星期……对吗？”

    祝溶的心猛地就沉了下去，她看着凤央，又回头扫了眼四周越来越没有生气的那些妖族，抿唇，冷冷出声“你到底，是什么人？”

    凤央倏然轻笑起来……伴随着笑声，他身上繁复的女装缓缓变换，最终成为一身华贵男装，面容也发生了改变。

    狭眸深邃，容貌绝美，是凤凰和楚星澜的融合版。

    “我说过，会到鸿蒙，就让你看到我本来的样子。”凤央抬手，祝溶就看到，刚刚将闻渊穿胸而过的红衣妖王极为温顺上前，倚靠到他身上。

    祝溶抿唇，满身戒备。

    “不用白费力气了，溶溶。”凤央淡声道“从你舍弃神元的那一刻起，你就永远不是我的对手了。”

    他说的什么，祝溶始终一无所知，可她有种清晰的直觉，那就是她很讨厌、很讨厌凤央！

    以前对那高高在上的凤凰有多么仰慕，如今对他就有多厌恶！

    “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而今，那唯一的障碍也消失了，溶溶……再没有什么是我的威胁。”

    凤央冲她伸手“到我身边来，乖。”

    祝溶冷冷看着他，一动不动！

    凤央微顿，随即失笑摇头“我差点忘了，你从未顺从过我……”

    他抬手轻抚在身边红衣妖王的发顶，缓缓说道“和你不同，她就对我千依百顺，你瞧，我让她杀了闻渊，她便杀了。”

    说到这里，凤央顿了顿，面上笑容消散，缓缓收回时“然而，这也只是一时欢愉，她没有灵魂……”

    凤央看着祝溶“溶溶，我想要的，一直只有你，为什么……你就偏偏不从呢？”

    祝溶冷冷出声“可能是因为你太恶心了吧。”

    凤央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反而继续轻笑着“看你这样，我竟然有些期待，如果你恢复记忆，看到你当初付出一切，却换来今天这种结局……你会是什么反应呢，嗯？”

    什么记忆？

    祝溶满心惊疑，然后就看到凤央抬手，从红衣妖王身体里抽出了一样东西……是一片金色的凤翎，下一瞬，虚幻的身影变从那副驱壳中飘出，直直往她靠过来。

    祝溶心里猛地一惊，下意识抬手阻挡，身上金光一闪，红衣妖王的幻影被阻挡开来。

    凤凰啧了声“差点忘了。”

    说罢，他抬手……祝溶只觉得脑中蓦然一阵刺痛，眼前一黑，最后一瞬，她看到，自己身体里面同样被抽出了一根凤翎。

    凤翎离体一瞬，对面红衣妖王的幻影便是倏然钻进她身体中，下一瞬，头痛欲裂，祝溶一声闷哼，没控制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与此同时，所有的记忆尽数回笼……

    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在母神和烛龙大战天道的地方捡到濒死的凤凰。

    凤凰和她一样，是母神的宠物之一，母神与烛龙陨落，凤凰重伤昏迷，被她捡回洞府……

    后来，妖族统一，她和凤凰是唯二有母神神元的妖族。

    凤凰当初陪母神大战天道修为有损，于是她成为妖王，掌管妖族。

    不知多少年后，天裂出现，她才知道，天道依旧残存，企图灭世……她循着气息寻找，找到了那个陷入泥泞中的濒死小龙！

    小龙身上有天道的气息，却又有些异样，她只能把他养在身边，后来逐渐发现，小龙并非天道寄生的躯体，他只是被天道意识寄生的，就好像天道投在人世间的一双眼。

    她想尽一切办法，也没能从他身体里将天道意识驱除，到后来，她却发现，他性情大变，开始越来越残暴极端。

    她还没找到解决的方法，变故再生。

    她发现鸿蒙出现了别的被天道意念寄生的妖族，是一只弱小的妖族，再被天道意念寄生后，直接被控制着，残杀了自己全家三十几口……

    可这还不算完，就在她暗中排查后却发现，一切痕迹都指向妖王殿！

    天道就躲在她的身边。

    她体内有神元，天道无法寄生，所以肯定不是她自己，剩下的，就是一众长老，和凤凰！

    可不等她查清楚，那天晚上……闻渊失控了！

    他早就有了失控的迹象，从他为了追一只雕鹘而放火烧了整座山，害死无数无辜的时候，她就知道，他要失控了。

    那天晚上，前一瞬，两人还是浓情蜜意水乳交融，下一瞬，她就被闻渊制住……若非她修为高深，已经丧生于他手中。

    他就像是疯了的野兽，双目赤红，满心只剩下杀戮……无奈，她只能把他打晕，暂时用神元的力量压制住。

    越来越多的妖族失控，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她把每个长老都排查了，却根本寻不出究竟是谁……也是在这是，天裂再现。

    内乱外忧，一片混乱，她没有办法再压制住闻渊，没办法再确保他一直清醒……而即便是知道天道就在身边，她却无能为力，什么都找不出来，而那些长老，也已隐隐有了失控的迹象。

    她去找凤凰商量，凤凰比她还要慌乱，六神无主，无法依靠。

    清除天道残念，填补天裂……全都得依靠她自己！

    她知道必须杀了闻渊，必须杀了所有被天道意念控制的妖族……可三番两次，她却都下不去手。

    那个黏糊糊的小龙，如今成年后却依旧对她黏糊糊的大黑龙……她下不去手！

    她也不舍得让他死！

    可他不死，一旦她在天裂中丧生，那就再没有人能压制他……他会让整个世间变成一片尸山血海……除非，将他体内的天道意念消除。

    骨肉焚毁，神魂重铸，只有这样，才能在保他一命的同时，确保他不会成为遗留在世间的灾祸，不会成为天道的帮凶！

    所以，也有了后边黑龙葬身流火填补天裂的一幕……

    漫天离火，烧的是他的血肉，焚的……却是她的神元。

    她用神元护他神魂不散，在闻渊神魂重铸后，散开的神元和他的神魂融为一体……他成为世间最后的神裔，而她，就在神元焚烧的同时，血洗了妖王殿。

    她杀光了所有被天道意念控制的妖族，包括所有的鸿蒙长老……尸山血海中，只剩下她和那只从小一起长大的凤凰——她从未怀疑过的，同为神裔的凤凰！

    她根本没想到，从当初母神大战那时起，一缕天道残念就寄生在了凤凰体内，和凤凰的神元相互抵制着……这才是她修为有损，不肯担任妖王的原因。

    一旦成为妖王，但凡动手，天道气息便无所遁形！

    天道寄生于凤凰体内，扮演了数千年的病美人，耐着性子，一步步让自己变得强大，稳固……而祝溶，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会是她！

    黑龙在天裂流火中灰飞烟灭的一瞬，她的神元也消散，她再不是神裔……而血洗鸿蒙已经耗尽她的修为。

    她再也经不起另一场恶斗，凤凰遥遥起身，走到她面前，瞬息间，变成另一幅容颜。

    数千年，凤凰本体早已被天道吞噬，如今，他已经凝出自己的躯体！

    他居高临下，语调低柔，却冰寒刻骨。

    “溶溶……你不该委身给那样一个低贱的东西。”

    天道是世间最无情的存在，可这一瞬，他却仿若世间最深情的情郎。

    “我原本考虑过就这么和你过下去，只要你陪着我，我便容许这破败的世界继续存在下去……”

    祝溶冷笑“继续存在？让世间万物都受你意念驱使，变成刍狗一样的存在？”

    天道笑的轻柔“这样不好吗？世间只有我们两个，是最高贵的存在……”

    祝溶手中的剑刺了出去，穿胸而过，他却眼也未眨……抬手，修为耗尽的祝溶便倒了下去。

    “我不想像对待他们那样对待你，溶溶，我想要的，是一个鲜活的，真正的你……”

    最后一瞬，祝溶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做梦。”

    下一瞬，眼前一亮，蓦然睁开眼，祝溶眼前便是天道那张完美无缺，却依旧让人无法生出半分喜悦的面孔。

    三千年的时光转瞬而过，这一瞬，仿佛却又回到了远点。

    “溶溶，你当初费尽心力护着他，留下他，让他成为我唯一的潜在威胁……”凤凰语调阴森，可下一瞬却又倏然变回轻柔“可是你看，你护住的，只是一个空有修为却愚蠢不堪的家伙。”

    凤凰手指从她面颊缓缓滑过“只是你的半丝情根所化的一个替代品……就让他这么轻而易举的把自己交待在这里，你说，他值得么？”

    凤凰话音未落，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值不值得，先把你的脏手从她脸上拿开……”

    一道身影倏然出现在停云台边，黑衣飒飒，神情如冰……正是刚刚分明葬身离火的闻渊。

    祝溶蓦然一愣，而凤凰也是神情一僵，倏然间变得一片阴冷。

    “你、没死。”凤央舌尖轻柔吐出的字眼却带着刻骨的冰寒。

    闻渊冷哧“不让你以为我灰飞烟灭了，你肯把她体内的凤翎拿出来？”

    若非担心把天道逼急了他直接将意念寄生到祝溶身上，把她也变成没有灵魂的傀儡，他也不需要忍耐这么久，打消天道的顾虑，让天道以为他一无所知。

    说完，闻渊飞身将祝溶带离凤央身边，请放在不远处，巴巴叫了声“溶溶……”

    眼神极为可怜，就是伪装痕迹过重。

    祝溶冷笑了声。

    闻渊立刻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但我认为我应该有辩解的机会……”

    祝溶面无表情“大婚？”

    闻渊立刻道“她提的，为了把我骗回鸿蒙好杀了我！”

    语调还有些委屈。

    “逆鳞。”祝溶依旧不咸不淡。

    闻渊立刻道“假的，只是一枚普通鳞片，他们分辨不出来的。”

    “哦。”祝溶依旧没有表情，而是淡淡看着他“那官宣呢？”

    闻渊眼睫因为心虚迅速眨着，狡辩“是为了让他们更加相信我……”

    谎言没能继续，说了一半，他便是老老实实交待“想生米煮成熟饭，让你以后没有反悔的余地。”

    祝溶冷笑。

    这边，两人自顾自说话，像是忘记了旁边还有天道的存在……

    凤央，亦或是天道，冷冷看着闻渊，眯眼，轻哧“你倒是演技不错。”

    闻渊回头，立刻变得面无表情“过奖，毕竟拿过几个影帝。”

    话音未落，就听到凤央轻笑一声说完后半句“……可惜，命不好。”

    下一瞬，金光闪过，凤央蓦然化身成巨大的金凤，一声啼鸣，煽动翅膀朝他猛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