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殿前失仪 文 / 会云珠

    太后娘娘向来喜欢晚辈，看到月合欢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也是心生不忍，可今日是重阳佳节，对于大周来说，是重大的节日，她不想为了一些女儿家拈酸吃醋的琐事，坏了气氛。

    太后看了月贵妃一眼，月贵妃心领神会，当即开口道：“欢儿，有什么话，等下献礼之后，到姑姑宫里来说，你先退下，莫要耽误了众人献礼。”

    太后也点点头道：“紫凝，带合欢入座吧。”

    紫凝郡主连忙上前应是。

    然而那月合欢就是个蠢的，见紫凝郡主走过来，非但没有拾级而下，反而甩开紫凝郡主的手，对着月贵妃哭喊道：“求姑姑给欢儿做主啊！她……”

    月合欢指向言不之，咬牙切齿的说道：“她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蛊惑九哥，昨日让九哥当众打了欢儿，今日姐姐为欢儿抱不平，又被她无礼的推倒在地，她仗着九哥对她几分怜爱，就横行霸道目无王法，姑姑，您就算是不为欢儿做主，也要为九哥肃清后院啊。”

    后院？

    众人一听这话看向言不之的眼神更加暧昧了，这一个后院暖床的姬妾，以色侍人，有什么资格跟她们这些正头夫人们坐在一起？还要向太后娘娘请安，凭她也配？

    太后娘娘也面露诧异的神色，转头看向言不之，开口问道：“你是哪家的丫头？过去，似乎从未见过。”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言不之，很显然，大家都对她的身份十分感兴趣。

    言不之想着叶无铭的话，正打算实话实说，皇后娘娘就先一步开口道：“母后有所不知，这姑娘啊，是斓夕的救命恩人。”

    什么？秦王殿下的救命恩人？

    月贵妃蹙眉道：“什么救命恩人？我这个做娘的怎么没听说。”

    皇后浅笑一下道：“斓夕回京两三日了，月妹妹似乎还没召见过他吧，没见面，自然是不知道了。”

    大殿中众人神色各异，这月贵妃喜欢晋王叶无钦，不喜欢秦王叶无铭，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身为母亲，不能一碗水端平，也就罢了。可怎么场面上的事，竟是都不做个圆满。

    儿子出征大半年，回京之后竟是都不传召看看，哪里配的上秦王殿下一句母妃呢？

    月贵妃见众人眼中都流露出几分不赞同的神色，就连太后都忍不住蹙眉，顿时气得不轻，心想这叶无铭果然跟她不是一条心，皇后都知道的事，那叶无铭竟是分毫都没有给她这个当娘的透露。

    月贵妃愈发的讨厌叶无铭了，连带着也不喜欢面前的言不之。

    月贵妃开口道：“皇后娘娘教育的是，是臣妾这个当娘的没有教育好儿子，竟是让她回京也不知来与臣妾见见面，害的臣妾一直为他提心吊胆。”

    这竟是把责任推到叶无铭身上了。

    说别人心，说她九哥，言不之就忍不住了。

    言不之撇撇嘴道：“都说养不教父之过，月贵妃这话，岂不是在埋怨陛下？”

    此话一出大殿中的气氛又紧张了几分。

    太后和皇后纷纷看了看言不之，竟是在这姑娘脸上没有看到丝毫畏惧，反而都是愤愤不平。

    太后有些疑惑，心想这是谁家丫头，胆子倒是不小，连月贵妃都敢顶撞，连皇帝都敢扯进来。

    皇后娘娘则是觉得言不之有些可爱，看她那一脸护犊子的模样，分明就是把容泽放在心里疼着呢，难怪容泽喜欢她。

    皇后娘娘开口道：“哎，你这丫头，莫要乱说，月贵妃怎么会埋怨陛下呢，秦王文韬武略，御敌有功，这都是陛下教子有方啊。”

    月贵妃气得半天说不上话，见皇后娘娘铺了个台阶，便忍气吞声的下来了。

    月贵妃开口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陛下不仅仅是明君，还是慈父，臣妾万万没有埋怨之心。”

    月贵妃话音落下狠狠的白了一眼言不之。

    言不之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

    这话题轻飘飘的就岔开了，月合欢还想再控诉却已经没机会了。

    皇后娘娘开口道：“开始献礼请安吧，等下还有宴席，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众人齐声道：“遵旨。”

    月合欢见状，只好跟着紫凝郡主回到坐席上。

    紫凝郡主低声道：“欢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安排的重头戏还在后面呢，如果现在言不之被罚了，后面的戏要怎么唱下去？

    太后娘娘信佛，那皇后娘娘性子温吞，有这两个人在，最重的惩罚，也不过就是禁足，充其量打打板子，最严重的也不过就是赶出宫去。

    这不疼不痒的惩罚有什么用？

    蛇打七寸，人打弱点。

    她陆紫凝要么不出手，出手就一定要这医女的性命！否则打蛇不成反被咬，岂不做了蠢事。

    月合欢忍着气没回紫凝郡主，而是看向身旁的姐姐，开口道：“姐姐，你怎么忽然中军中回来了？”这月合安一心上阵杀敌，可月戎江哪里舍得，便安排月合欢到龙武营历练。

    说是历练，可龙武营那些人都各方面照顾月合欢，不过就是哄着大小姐玩罢了。

    月合安一直盯着言不之看，连自己妹妹说话都没注意。

    月合欢忍不住扯了扯月合安的衣袖，月合安这才回过神，开口道：“我听说你挨打了，这不来看谁这么大胆么，没想到这女人武功还不错，改日我一定要跟她切磋一二，痛痛快快打一仗。”

    月合欢忍不住翻个白眼，她这个姐姐，是个武痴，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

    她自己喜欢骑马扬鞭，那是因为她觉得九哥喜欢这模样。

    可月合安不同，月合安那分明就是投错了胎，完全就是一个男人的性子。

    瞧瞧，刚刚明明吃了亏，眼下却不想报仇，只想跟言不之一较高下，这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完全就是一副男人做派。

    所以比起粗犷的月合安来说，月合欢更加喜欢和紫凝郡主混在一块，学习那些娇柔妩媚的作风。

    ……

    这边姐妹二人说着话，那边已经开始献礼了。

    什么金丝香木嵌蝉玉珠，什么千叶攒金牡丹坠。

    什么金嵌翡翠滴珠护甲，什么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

    一个个名字长，寓意吉祥，价格不菲。

    月合欢手上捧着一个匣子，里面是一颗成人拳头大小的东珠，是她们月家为太后娘娘准备的献礼。

    这东珠虽然不是最名贵的，可难得是它的尺寸，足足有成人拳头大小，而且这东珠有安神的奇效，只要放在枕边，便可以一夜无梦，好眠到天亮。

    月合欢认为自己的手上的东西，一定是今晚最出彩的了。

    眼看着月合欢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紫凝郡主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道：“欢儿表妹的和田白玉弥勒佛，一定是今晚最出彩的献礼了。太后娘娘爱礼佛，得到这白玉弥勒佛，一定会夸赞欢儿表妹的，说不定还有别的赏赐呢。”

    “什么和田白玉弥勒佛？”月合欢诧异的看向紫凝郡主。

    紫凝郡主露出一个比月合欢更加诧异的表情，开口道：“嗯？我明明听说秦王殿下苦寻了一个和田白玉佛像，难道不是为了月家献礼所寻么？”

    月家姐妹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疑惑，很显然，姐妹二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和田白玉佛像。

    紫凝郡主尴尬的笑了笑道：“那……可能是秦王殿下要亲自献给太后娘娘的吧。”

    月合欢脸色一沉，这怎么可能。

    按照规矩，太后娘娘这边都是各府女眷献礼，叶无铭虽然出宫开府独居，可他没有封妃，家中并没有女眷做主，又怎么会有人来给太后娘娘献礼呢？

    若说他献给陛下的，也说不通啊，这陛下又不礼佛信佛，怎么可能送个女人家喜欢的佛像呢？

    既不是他献给太后的，也不是他献给陛下的，那苦寻一个佛像是为何？

    这和田白玉本就可遇不可求，还能雕琢成一个佛像，可见不会很小。

    这般有市无价的宝贝，叶无铭到底寻来做什么呢？

    紫凝郡主的丫鬟小翠，此刻非常适时的开口道：“郡主，奴婢刚刚看到那个医女身旁放了一个很大的盒子，那里面会不会是……”

    “小翠，不要多嘴！”紫凝郡主开口训斥道。

    小翠连忙跪下身告罪道：“郡主恕罪，奴婢多嘴了。”

    紫凝郡主摆摆手，示意小翠站到一边去，她自己也不再提及佛像的事，而是认真看着众人献礼，仿佛刚刚那些话都不是她说的一般，

    她越是这般刻意撇清，那月合欢越是觉得小翠的话可能是真的，那叶无铭千方百计寻来的佛像，八成就是为了让这个医女在太后娘娘面前出风头。

    月合欢恨的牙关紧咬，裙摆都快被捏碎了也不自知。

    不行，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医女得意呢，不管那个医女送的什么，都不能让她称心如意。

    眼看着就要轮到言不之代表秦王府献礼了，那月合欢垂眸看向桌面，不着痕迹的拿了两颗花生在手上。

    ……

    八王妃献完礼之后，就轮到言不之了。

    秋儿见状跪在言不之身旁将锦盒双手交给言不之，开口道：“姑娘就说，愿太后娘娘，福寿安康，松鹤绵长。太后娘娘若是问这东西哪来的，姑娘实话实说便是。”

    言不之点点头，抱着锦盒站起身。

    “秦王府献礼——”伴随着太监的禀报声，言不之站起身抱着锦盒缓缓朝着殿中走去。

    众人本就对她十二分的好奇，眼下看到她献礼，更加不错眼的盯着瞧。

    眼看言不之就要走到大殿当中了，月合欢手指一弹，两个花生嗖的一下飞了出去，一颗打在了言不之脚下，一颗打在了她手背上。

    言不之脚下一滑，手背一痛，说话间就要摔个狗吃屎。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珠子，有的是迫不及待看热闹，有的是幸灾乐祸看人出丑，当然也有像皇后娘娘焦急担忧的。

    这一摔，就是殿前失仪啊。秦王府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秋儿见状，连忙一个闪身来到言不之面前，环住言不之的腰一个翻身飞掠而起，随后又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

    只可惜她武功虽好，却顾此失彼，言不之没有摔在地上，那白玉弥勒佛却咣当一声摔的老远。

    秋儿听力敏锐，清楚的听到那个佛像已经摔碎的声音，秋儿心里一抖，暗道一声糟糕了。

    “姑娘可有事？”

    言不之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打肿的手背，摇摇头道：“无妨，礼物是不是摔坏了？”

    秋儿点点头，随后低声开口道：“佛像碎了，是大不吉，姑娘这个礼物不能献了。若不然姑娘装晕，先脱身再说。”

    言不之没有回应秋儿的话，而是转头看向月家姐妹。

    果不其然看到月合欢得意的往口中送着花生。

    很显然，事情就是她做的，而且她也不怕被言不之发现，因为言不之拿不出证据。

    这整个大殿之上，每个桌子上都有一叠佐餐的花生，花生有没有刻字，谁知道是谁扔的呢？

    或许是宫女上菜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而言不之走路不看路，自己踩到摔倒的呢？

    言不之明白，这件事开口喊冤，是没意义的。

    非但不能得到公平的对待，还会落下一个愚蠢的恶名，甚至有可能被月合欢反咬一口，说她攀诬。

    言不之冷笑一声，开口道：“秋儿，去把东西捡回来。”

    秋儿微微一愣，还想劝两句，言不之已经恭敬的朝着太后娘娘行礼告罪了。

    “太后娘娘恕罪，这太后娘娘宫里的甜酒太美味了，美女自幼喜欢甜食，一不小心多饮了几杯，却不曾想这酒水甘甜，却酒劲儿颇大，民女失态了。”

    太后不大在意，反而觉得言不之憨态可掬。小姑娘家家的，馋个嘴儿有什么大不了的。

    太后开口笑道：“你这丫头，变着法的夸哀家的康宁宫好是不是？”

    言不之笑道：“民女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皇后见太后没有生气，也微微松口气，不过那个礼物……

    皇后娘娘垂眸看着那摔了老远的锦盒，心中有些担忧，想了想开口道：“若是身体不舒服，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让别人来献礼？”

    很显然皇后想给言不之争取一些时间，如果礼物坏了，她也可以换一个新的。

    可皇后娘娘维护的越明显，那月贵妃越是不依不饶。

    月贵妃开口冷笑道：“真是小门小户的丫头，见到好吃好喝的就不撒口了？这也就是太后娘娘仁慈，不与你计较，否则点前失仪，就能定你一个欺君之罪。”

    言不之低着头浅笑道：“月贵妃教训的是，民女若是有幸到月贵妃宫里饮宴，一定谨慎小心，绝不贪杯。”言外之意，就是月贵妃刻薄寡恩。不像太后娘娘这般宽容大度。

    这般指桑骂槐，众人一听就听出来了。

    太后娘娘诧异言不之的胆量，竟然敢这般针锋相对。皇后娘娘这是忍不住苦笑，心想这姑娘怎么和秦王一个脾气，都是压不住火的。

    而月贵妃更是气得一拍桌案，震得桌面上碗碟叮当作响。

    月贵妃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阴阳怪气！就凭你也配到本宫宫里饮宴？”

    言不之抬头看向月贵妃，冷笑道：“民女连太后的宴都能饮，为何不能饮贵妃的宴呢？莫不是月贵妃觉得自己，比太后还要高贵了去？”

    “你……”月贵妃被言不之怼的半天说不出话。

    她怎么可能比太后还高贵？

    月贵妃转头看向太后连忙开口道：“太后娘娘恕罪，臣妾，臣妾绝无此意啊！这个死丫头牙尖嘴利的，她故意引诱臣妾说出大不敬的话。”

    太后微微蹙眉，开口道：“重阳佳节，哀家不喜欢看到人争吵，月贵妃，你这么大人了，何必跟个小姑娘斤斤计较。”

    太后说完也不管月贵妃脸色多难看，直接看向言不之开口道：“你的礼物，是何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