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宋遇发怒 文 / 半阙长歌

    “喂，是萧岩吗？”

    火车上，萧岩接通了这起一直打进来的电话。

    原本他是不想接的，毕竟还没有进洛河境内，还有漫游费。

    但对方一直不断地打进来，而且还显示是洛河的号码，他又怕是老师同学突然有事找他，于是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宋遇的妈妈。”

    萧岩一怔，握紧电话的手骨节分明。

    毕竟是小辈，这样毫无防备地突然接到宋遇妈妈的电话，即便他平日里再镇静，此刻也有些心慌。

    “我知道我女儿喜欢你，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在一起。”杜妍直接表态，并且丝毫不给萧岩张口的机会，“我就是来棒打鸳鸯的，但现在这个时代，我真要阻拦你们也不可能，而且我家小遇性格倔强，恐怕到时候我也劝不住她。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们并不合适。”

    杜妍显然已经了解过他，在电话那头分析着他与宋遇各方面的差距，每一条都是他曾经举棋不定、迟疑不前的重要理由。

    此时天已经黑了，萧岩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玻璃能够看到自己的脸。

    在火车呼啸疾驰中，他的脸变得有些模糊，就连他自己都看不清那脸上的神情。

    *

    下了火车，刺骨的寒气迎面扑来，萧岩吸了一口气，冷意瞬间直抵肺腑。

    他抬头望了眼冬日黑沉沉的天空，随后将手揣进兜里，顺着人潮出了站。

    拥挤中，他的手机重新响了起来。

    仿佛有所预感，他的心也跟着微颤。

    揣在兜里的手握紧了手机，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接听。

    “呜呜呜。”

    手机再次震动，那声响令他本就有些混乱的思绪更加凌乱如麻、梳理不清。

    迟疑片刻，他还是掏出了手机，果然是宋遇的来电。

    盯着电话屏幕看了几秒，他终是接通了电话。

    “喂？”

    “师父啊，你到了吗？下车了吗？”

    听着女孩儿清亮欢快的声音，萧岩甚至都能想象她满怀期待的样子，他不由自主地捏紧了电话，“刚到。”

    “到了就好！我在出站口等你哦，你一出来往你的右手边就能瞧见我了，我穿的大红色的羽绒服，保证你一眼就能瞧见我！”

    为了方便他找到自己，宋遇特意回寝室换了她那件大红色的泡泡袖羽绒服。

    萧岩不禁皱眉，“你怎么来火车站了？不是让你别来吗？”

    “你让我不来我就不来了，你是我的谁啊？师父可管不着徒弟的私生活哟。”宋遇俏皮地回道。

    谁知道说完后萧岩却沉默了。

    预想中的表白或者害羞的反应都没有，只剩下电话里风声造成的呼啦的杂音，那声音难听得就好像锯子在锯烂木头似的，哼哧哼哧的让人心里难受。

    “师父？”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宋遇觉得哪儿不对劲。

    “我马上出来了，你注意安全。”萧岩叮嘱她。

    “哦。”宋遇鼓了鼓腮帮。

    挂掉电话，她抬头望向天空，心情莫名有些沉郁。

    她连忙深呼吸，哈了一口气。

    “宋遇，别瞎想，瞎琢磨什么呢，师父他外婆住院能有好心情吗？”她轻声嘀咕道，自己开解自己，然后又跺了跺脚让自己暖和。

    萧岩随着人流从通道走出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隔着护栏，小姑娘站在零零散散的人群中间，穿着大红色的泡泡袖羽绒服和深蓝色紧身牛仔裤，戴着雪花图案的红色绒球毛线帽和粗毛线白色围巾，整个人像只笨重的小熊，戴着手套的小手护在脸颊两侧，也是红白相间的雪花图案式样，看着别样青春活力。

    多么可爱的姑娘。

    脑海里不期然地回响起杜妍冷静地分析。

    “小遇她从来没吃过什么苦，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好的，就算她愿意跟你吃苦，你舍得让她就那样跟着你？萧岩，有些人注定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她被保护得很好，也只有在她原本的世界才能活得那么开心和快乐。”

    ……

    “师父！”

    宋遇的喊声将他从先前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萧岩抬起头，就看见女孩儿朝他欢快地招手，显然已经看见他了。

    他快步走上前去，从闸门验票通过后去到了她跟前。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宋遇抬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乖巧的笑意。

    萧岩只觉得自己心的一角都随着这笑容塌陷了，他连忙撇开脸，然后问道：“等了多久？”

    “没多久，就等了两分钟。”

    宋遇朝他比了个“耶”的手势。

    两分种，谁信？

    就从刚才打完电话到他现在走出来都花了两分钟不止。

    萧岩沉默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执着，追问：“到底等了多久。”

    他绷着张脸的时候看着就特别严肃，毕竟是正儿八经当过她师父的人，宋遇上学期学轮滑那会儿没少被骂，所以还是有些怵他。

    她瞬间收敛了神色，乖乖答道：“等了大概四十分钟吧。”

    “你……”

    “哎呀，我都卡着点来的好不好，谁知道火车居然晚点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哪趟车？”

    “我在你心里到底得有多笨啊师父！”宋遇忍不住吐槽，“我上网查了，从你家过来，晚上才到，就这趟车最合适，我可是很聪明的！”

    夸自己聪明的时候，她的神色带了几分小得意。

    她总是这样的可爱又充满活力。

    萧岩微怔，有些走神。

    “对了师父，你外婆怎么样了啊？”宋遇问道。

    这一句提问，瞬间将萧岩推入冰冷的现实当中。

    “还在住院治疗。”

    “哦。”宋遇也没好多问，感觉多问就好像在往别人心上捅刀子似的，她连忙转移话题，“走吧，回学校。”

    她掏出手机，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碎碎念道：“公交车站在这边，有夜间4路还有25路是回学校的。”

    说着，她跟着步行导航朝前走，完了觉得不对，又抬头四顾。

    萧岩见她朝围栏的右边走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你去哪儿呢？”

    “坐公交啊，喏，我看到站牌了。”

    萧岩脑海里陡然想起了那句“小遇和你在一起之后对自己越来越抠，她本来没必要让自己活得那么辛苦的”。

    这句话如利刺一般扎在了萧岩的心头。

    “本来没必要”，这五个字清晰地揭露了他与宋遇家境上的巨大悬殊。

    他远比同龄人要成熟，也远比同龄人思考得长远。

    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在这个房价过万的城市里，他或许奋斗许多年都买不了一套房，而以宋遇的能力和条件，她完全没必要与自己一起从零开始。

    不是自己日后买得起买不起房子的问题，而是——她没有必要。

    没必要多等那么些年月，没必要吃那些苦，更没必要为了他耽误自己的人生。

    出国留学，那是他人生计划里从来不敢奢望的东西，可她却产生了为他放弃的念头，这怎么能行？

    “师父？你拽着我做什么？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宋遇伸手拍了拍他扣住自己肩头的手背，不禁疑惑。

    萧岩这才连忙收回手，然后讲道：“走左边，排出租车。”

    “不是，有公交车的干嘛打的啊！”

    萧岩抿了抿唇，随后讲道：“公交太慢，万一晚了回不了寝室。”

    “这会儿已经不堵车了，而且没那么多人上下车，而且——”

    宋遇还在喋喋不休，萧岩已经抬腿朝前去到排队通道口，然后弯腰与出租车司机交谈起来。

    “哎师父！”宋遇急忙跟过去。

    萧岩打开车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讲道：“上车。”

    宋遇望着他坚持的神情，眉头微蹙，随后“哦”了一声，上了车的后排，然后往左侧挪去。

    她本来给萧岩留了右侧的位置，谁知道萧岩将后排车门关上，然后拉开前排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宋遇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

    她师父怎么了？

    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吗？

    是自己太吵了所以他想静一静吗？

    还是他担心司机师傅误会什么？

    ……

    宋遇在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

    事实上，都不是她想的这些。

    萧岩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而已，也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处理两人的关系。

    而且外婆的病情也让他此刻更加疲于应对自己的这种犹疑。

    可宋遇是憋不出话的人。

    沉默了一路，在下车之后，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你到底怎么了？你有事可以和我说吗？我总觉得你有些怪怪的。”

    或许是太在意萧岩了，又或许是太担心他了，总之她感到十分不安，问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有些酸涩。

    “我……”萧岩迟疑。

    握紧的手心里仿佛依旧残存着先前在火车站广场上扣住她肩膀时残留的温热气息，那是他一直向往和期待的温暖。

    他怎么舍得放开？

    “我今天赶车太累了，想先回去休息。”望着她仰头露出的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萧岩强忍住想要揉揉她脑袋安慰她的冲动，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让那双眼睛变得愈发深邃，那一刹那，他眼里翻涌的压抑的情绪让宋遇琢磨不透。

    想到他外婆病重，他年纪轻轻就承受着家中所有的压力，宋遇不免心疼。

    “嗯，那我回去休息了。”她点头应道，终是不再胡思乱想。

    接下来一周，宋遇不知道是因为临近期末大家忙碌起来的原因还是什么，她几乎都没与萧岩见上面，偶尔只是发短信问候，两人甚至比起他回家那段时间联系得还少。

    还是通过盛幼熙向董文博打听她才知道，萧岩忙着送外卖挣钱，另外白天还打了一份短工，甚至连课都逃了。

    他在拼命地挣钱。

    这一切，想必都是为了他外婆。

    而他之所以着急赶回来，并不是他外婆的病情有所好转又或者他想见到她，而是因为在洛大可以让他尽快的挣到钱，尤其是“期末宝典”。

    宋遇望着自己银行卡上被他退回来的五万，不禁叹气。

    “你师父自尊心真的太强了。”盛幼熙也跟着叹气。

    因为她和董文博提出来帮萧岩也被拒绝了。

    宋遇无心与她在这里吐槽，想到什么，她连忙取下衣服抓起钥匙就往门口走去。

    “这会儿都要熄灯了你去哪儿啊！”盛幼熙连忙问道。

    “找萧岩！”

    望着宋遇气势汹汹的背影，盛幼熙不由得与方正婷面面相觑。

    “不是师父？”盛幼熙讲道。

    方正婷也跟着疑问：“不是他？”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咽了一下口水。

    宋遇直呼萧岩大名，怎么听都能听出杀气啊！

    宋遇的确是带着杀气去堵住了正从奶茶店后厨下班回寝室的萧岩。

    “站住！”她堵到了萧岩面前，“我找你有事。”

    萧岩抬头才看到从树下走出来的她。

    几天不见，日日入梦的人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萧岩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软弱。

    是的，这一次他依旧当了逃兵。

    他以为当自己忙得像陀螺一样就没空想她，可大脑的屏蔽只是暂时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一颦一笑就会浮现眼前……

    “萧岩，接受我们的帮助就那么困难吗？我们是一个团队，当初如果不是大家一起，也拿不到项目的钱，现在大家选择帮你，你就不能接受大家的好意吗？”宋遇质问他。

    萧岩沉默。

    宋遇不理解，“就算是借给你都不行吗？”

    萧岩抬眸看向她。

    事实上，他已经想过向董文博借钱的事情，可他却不能接受董文博和盛幼熙的好意，只能私下借。

    因为一旦接受了盛幼熙和董文博的好意，那大家一个团队，他没道理不接受宋遇的。

    可他现在还没理清楚他和宋遇的关系，如果最后真的……那最好不要有任何牵扯。

    “萧岩，你说话！”宋遇气怒。

    他的自尊她尊重，可傲气到这个份上，真的让她觉得不解！

    她认识的萧岩虽然性子冷一些，但并不是顽固不化、冥顽不灵的人，否则他当初就不会教她轮滑也不会与她一起参加创业大赛。

    隐隐约约，宋遇觉得这或许同萧岩对她的态度有关。

    他好像……在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