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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嚎啕大哭 文 / 玖拾陆

    滚滚热泪从李芥的眼眶中涌出。
    悲愤之情,心中满溢,再也忍耐不住,李芥放声嚎哭。
    从大笑到大哭,全是因为不甘心。
    他为之奋战的大凉为何会变成那副样子?
    他誓死效忠的皇帝,又为何会对奸人言听计从?
    他留下了这条命,可是,  已经战死的石魏大帅、以及那么多将士们,他们在地底下,看到这样的大凉,他们甘心吗?死得瞑目吗?
    他恨啊!
    太恨了!
    这种恨,与对敌将的恨,全然不同。
    反倒是,李芥能明白秦胤和林繁的想法了。
    一位是从周人建朝前就追随着拼杀了几十年的老将,  一位是三代忠烈,  祖父、父亲皆死在出征路上而留下来的独苗苗,他们的反抗,足以彰显他们的失望。
    连这样的忠勇之人都能打成反贼,周人朝堂的混乱,可见一斑。
    与大凉,五十步与一百步,谁也别笑谁了。
    李芥重重地抹了一把脸,他从地上站起来,脚上的镣铐随着他的脚步咚咚作响。
    他走到林繁面前,双手握住牢门的铁杆。
    他深深看着林繁,许久问道:“挥师向东?你能做到吗?”
    “能,”林繁一字一字答道,“也必须做。”
    “你不怕你们周人的皇帝,  拿你那寡母当人质?”李芥问。
    “怕,  ”林繁答道,  “但据我所知,  母亲在姑母的帮助下,  已经离开了京城,  我并不知道她的去向,  但我知道,她在等我回去接她。”
    李芥又问:“你又如何知道,下一个坐在龙椅上的,是个好皇帝呢?”
    “谁能知道呢?”林繁藏了一手,只道,“但我和李将军都知道,现在我们的皇帝、你们的皇帝,都走偏了。”
    李芥一愣,眼含泪水笑了起来:“西州百姓又会如何?”
    “我们连俘虏都不杀,”林繁道,“又怎么会去动普通的老百姓呢?”
    额头抵着铁杆,李芥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满是胸中郁气。
    “你拿纸笔给我,”李芥道,“西州守将余柏与我是好友,他曾是石魏大帅的父亲的麾下一员,我与他书信一封,至于他能不能听进去,  我不保证。”
    林繁行了一礼:“李将军肯出力劝降,我等感激不尽。”
    秦鸾出牢房,去取了一套笔墨纸砚,送回牢中。
    李芥接了过去,盘腿坐在地上,写了长长一封信。
    一面写,一面涌泪。
    泪水滴落于纸上,染了墨,又化开来。
    停笔,吹干,李芥把信交给林繁。
    林繁与秦鸾再次行礼,往外走去。
    他们的身后,是李芥的嚎啕大哭。
    哭声悲戚,如风萧萧,秦鸾听得都心有戚戚,更何况李芥自身。
    信仰的崩塌就是如此了。
    曾经坚定不移的一切,如今却“一文不值”,仿佛那些为之奋斗的日夜,都成了笑话。
    可是,人还活着,就必须继续走。
    一身血淋淋的站起来,笑话是别人的,而人要对得起的,始终是自己。
    林繁与秦鸾回到大帐中。
    他把李芥的劝降信,交给永宁侯过目。
    听说了这一消息,冯仲与刘贲急急赶来,捧信阅读。
    李芥的这封信很长。
    他的字也大,因而足足有十几张纸。
    信中,他追忆了早些年与志同道合的友人们一块习武、练兵的经历,细数他经历过的战事,重点说了玉沙口大败。
    什么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算是体会到了,败,是情理之中的事。
    被俘之后,他便在等待着,等来的确是鸣沙关失守的消息。
    更让他痛心的是,朝中那一团乱象。
    西州固然难攻,但周人下定决心要攻克到底,哪怕是长时间的围城,他们也不会放弃这十几年后、仅有的一次破城的机会。
    偏大凉朝中人心涣散,西州固守,亦会走到矢尽援绝的那日。
    倒不如投降开城,免得百姓受此苦难。
    冯仲看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什么是字字泣血,这就是了。
    被泪水润开的墨点,何尝不是心里滴的血。
    能把李芥这样忠勇仁义的汉子逼到助敌军劝降,可见他心中伤痕。
    西凉的皇帝和那些佞臣,真是不干人事啊!
    思及此处,冯仲悄悄看了眼永宁侯,又看了眼林繁,迅速把视线收了回来。
    那封圣旨……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冯仲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希望那余柏,能明白李芥这封信中的苦衷与心情,”冯仲道,“早开城门。”
    毕竟,再是易守难攻,城池始终是城池,城中会有许多百姓。
    人活着,要吃饭,要喝水。
    大周若不计较得失,一心只吞西州城,反正西凉没有救援的意思,光围城断水,就能把一城都耗死。
    只是,但凡有一线可能,谁都不想走到那一步。
    围城大耗,始终是“恶名”,也会让此地百姓厌恶不已。
    而作为边关大镇,最不能失的就是民心。
    若不然,哪怕一时攻打下来,一座半死不活的城,与随时随地想起义的百姓,对朝廷与驻军都是大麻烦。
    越速战速决,越有利。
    将劝降信装入信封中,由冯仲先行带往鸣沙关。
    刘贲亦去做准备,帐内没有外人时,方天才一溜烟进来了。
    “小的见着二夫人与大公子了,”他道,“互通了消息,他们让小的回禀一声,说是不用挂念,他们会安顿好,也会积极打听状况,按说侯夫人他们应当也在来的路上。”
    永宁侯颔首,又与秦鸾道:“时候不早了,赶紧休息,明日天亮,跟着你父亲与林小子一道去鸣沙关。”
    秦鸾应了。
    赶了这么久的路,原本想着是疲惫不已。
    眼下不用日夜兼程,也不用担心路上状况,按说能睡个好觉。
    可惜,躺了很久,秦鸾都没有睡意。
    还在京城时,她曾想过这里的模样,城墙、孤月,可真的踏上这片土地,她还没有机会好好去看一看。
    在飞门关的这第一个夜里,她久久未眠。
    翌日清晨,秦鸾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晨光在身后,而他们一路向西,策马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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