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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第 60 章 文 / 不见仙踪

    

    

    四目相对双双无言,整个宿舍寂静无声。

    两个人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对方脸上的神情倒是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

    陆执没说话,防止一会儿没机会忏悔似的,他先下意识地关上了门。

    那一点动静好像都有使其震聋发聩的效果,让人内心忍不住一颤。

    “我……”陆执动唇,开口想说话,态度很谨慎,看起来是在仔细斟酌措辞。

    可他刚说一个字就被池矜献兀自截住了话音。

    “这也是在捉弄我吗?”池矜献看着他,声音和脸上都看不出喜怒,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轻声问道,“你高中毕业的时候说,就想看我一直追着你却追不上的样子,你在捉弄我,所以……”池矜献的声线终于起了变化,他眨了两次眼睛,有些无措,又有些不信,但他就是像是难受了,“你现在是没有玩够,还想着再捉弄我一次吗?”

    “不是!”陆执声调控制不住地带上了抹慌乱的戾,他几大步走上前,什么措辞什么斟酌全都不在乎了,只忙说道,“我不是。小池,我从来没有捉弄你,我可以发誓……你别难过。”

    这样说着,他的手还下意识抬起来想去把池矜献拉到身边,被躲开了。

    “小池。”

    话音落地,名为委屈的情绪突然在这个午后爆发了,收都收不住。

    池矜献后退一步离人更远了些,他控制不住泛红的眼尾,目前也不想听那些没用的解释,只一件事一件事确认般地问:“你就那样一边拒绝我,一边又教我怎么追你?”

    “我……”

    “回答是不是。”

    陆执:“是。”

    池矜献眼尾更红了,连眉尾都带着难受的情绪向下微落,他怒气冲冲地看着陆执,忍了好大一会儿才说:“我就说怎么会有人根本没见过陆执,却竟然可以那么了解他。”

    “每次我惹你不开心不高兴想哄你却束手无策的时候,一用小鹿的主意,保证事半功倍。屡试不爽。”

    陆执嘴巴微动,池矜献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什么都不告诉我就算了,还一边教我怎么追你一边又拒绝我,我就那么好骗嘛?!”

    “……不是。”陆执摇头,脚下不自主地向前一步,被池矜献恶狠狠地踩了一脚。

    “不准靠近我!”池矜献凶他,胸膛都在以明显的幅度起伏着,气得不轻。

    “好,好,我不靠近,我不碰你,你别难受。”

    “我错了,我错了。”

    这个人目前就在宿舍,眼睛无论看哪里,眼角余光好像都能瞥到。

    池矜献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副几乎快失去理智的样子,特别是陆执这个罪魁祸首!他原地转了一圈稍稍冷静,刚停下来脑子里就是高中那三年里的场面,只好再原地转一圈继续冷静,可这时陆执、小鹿的名字突然合了体势必要跟他作对,顷刻间,满身满心的委屈便好像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了。

    如此反复几次,池矜献终于放弃,他眼睛里泛着眨不掉的湿润雾气,直勾勾地盯着陆执,更咽着骂出声:“混蛋!陆执你就是个大混蛋!”

    事情的严重性一句两句说不清,但看到池矜献即将要哭出来的样子,陆执喉头一更,只觉得高中毕业那年真该把自己弄死。

    “我混蛋,”他说,“是我混蛋,小池……”

    下一刻,一道柔软的东西突然发了狠地打在陆执身上,而且是一下接一下。

    池矜献手里举着枕头他刚才转身从自己床上薅下来的。此时那枕头就泄气一般地砸向陆执。

    可出气的人又不敢太大力,怕把眼前的伤号重新砸伤,所以那些力道每一下都避开了陆执的肩膀。

    陆执就看着池矜献特别想打死他又不得不忍住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任由人出气,待人打了几十下终于抱着枕头坐在了板凳上后,陆执才微哑着嗓音说:“听我解释好不好。”

    说着,他脚下开始往前动,被池矜献厉声制止:“走开!”

    陆执再次停在原地,眼睛里是一样的难过与小心。

    “我当初,只是想远远地看着你,不敢有任何逾矩的想法,可是你告诉我你喜欢我,”陆执平缓地出声解释,犹如会惊扰了什么一般,因此只能一轻再轻,将自己轻到最矮的位置,“我不能拥有你,可我又根本做不到推开你,所以……”

    所以他无耻地留住池矜献,以这么卑鄙的方式!

    那些年里,他一个人在陆家如履薄冰,每一步的脚印都不敢踏错。

    可这条相安无事的路上偏偏出现了一个池矜献,打开了陆执所有的偏执、暗沉心思。

    等他意识到不该这么做时,早就为时已晚。

    并且……陆执从来没想过回头。

    他当然设想过今天的场面,他会被骂,被打,被怨,甚至被恨,可这些和身边只要一直有池矜献陪着相比。

    通通都不重要。

    ……但这只是在今天之前的想法。陆执以为他会一直保持着以上的念头,直到现在看着池矜献极其委屈的模样,陆执才意识到原来人真的可以疼到比直接去死还难过。

    追了人那么多年,最近又知道了那么些事,不用陆执再刻意解释,池矜献也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这和他生气、愤怒完全不冲突!

    陆执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堪称无措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片刻后,像是再也无法忍受池矜献的漠然与无视,他再一次尝试着向前靠近。

    这次不等人拒绝,他就已经到了人的跟前缓缓蹲下,几乎要单腿跪在地上。

    陆执仰头看着池矜献,喉结轻动:“我不是有意骗你,是我无耻、自私,太舍不得放开。”

    池矜献抹了一下眼睛,完全不看人,说道:“我不要听你解释。”

    陆执摇头,卑微地像条被抛弃的大狗。他低声说:“小池,你说了给我一个可以追着你的机会的。”

    “我没说。”池矜献冷着面色,如是道。

    “……你说了。”陆执轻轻抿唇,坚持道。

    池矜献不吭声。

    “小池。”

    无人应答。

    “我该怎么哄你。”陆执寻求帮助,堪称祈求,“你告诉我好吗。”

    “……”池矜献道,“离我远点儿。”

    “不行。”

    “……”

    原本已经打算消下去的怒气在这句话落地的瞬间又蹭的一下窜上来,池矜献垂眸盯着陆执,神色极其认真,势必要逼他说出什么似的:“陆执,咱们两个之间不只是感情交换不对等的那三年,还有就是现在的你足不足够坦诚。”

    闻言,陆执即刻点头:“足够的。”

    他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恨我吗?”池矜献这样问。

    突然地令人猝不及防。

    陆执轻眨了下眼睛,没张口说话,只下意识摇头。

    池矜献认真地和人对视,什么异样都看不出来。

    一时之间,怒气就像横在胸腔里了,进不去出不来,让人难受得想打人。所以池矜献手上一动,怀里的枕头当即又被他举了起来。

    宿舍门就是在这时候被一下推开的。

    “咣当!”

    “特么的叶辽你别走!”

    “哈哈哈哈你……”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前后追着要打在一起的人的动作忽而戛然而止。

    叶辽背上挂着方明,两个人同时顿住步子,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宿舍内的情况。

    他们两个月前就把东西搬进宿舍、却从来没有在这里住过一天的陆少将陆室友,今天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并且他还几乎单腿跪在地上,犹如正在祈求原谅,而他的面前正是举着枕头的池矜献。

    几个人面面相觑,池矜献率先反应过来,猛地收了枕头将其扔回到床上,恢复了正常。

    “啊,阿辽你们回来了。”

    叶辽被这个动作唤回神智,懵了,道:“这是……?”

    池矜献脚尖在暗地里踢了一下陆执,嘴巴不动小声道:“站起来。”

    陆执道:“你说了要给我机会,不能把话收回去。”

    “求你了。”

    池矜献:“……”

    叶辽方明:“……”

    声音低低的,好像他受了天大的欺负一般。

    不过陆执也没敢得寸进尺,说完就听话地站起来,老老实实地后退了一步。

    叶辽怀疑人生地把方明从自己背上扒拉下去,又怀疑人生地把宿舍门关上。

    而后,他脑袋凑到方明耳朵边,寻求真实般问:“明儿,你觉得对劲吗?”

    方明以同样的音量答:“太不对劲了。”

    可宿舍里的其他两个当事人根本没打算开口,他们也不敢过问太多。

    主要是面对陆少将,他们不太敢。

    人已经进了宿舍,如今又碰到了室友,哪怕池矜献很想把陆执原地丢出去都不好开口。

    因此只好胸闷气短地让人住下。

    那天,等没人再注意他们,池矜献对陆执说:“你什么时候足够坦诚了我才会给你机会。”

    他还说:“反正我现在有你没你都一样。”

    从这天开始,他们的关系就像刚见面的那天似的,甚至比那时候还要僵硬。

    池矜献是真的一眼也不看陆执了,被跟烦了他还让人走开。

    不是单纯的凶,是看起来真要和人划清界限。

    态度强硬到连戚随亦看了都忍不住好奇地问池矜献:“你们上周关系不是有好转?”

    一起去吃饭的路上,戚随亦转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陆执,蹙眉道:“看你开心,我本来对他的态度都已经好了不少。”

    “怎么?他又干傻逼事儿惹你了?”

    池矜献闷声道:“没有。”

    其余什么也问不出来,戚随亦便“啧”了声,随人去。

    这种状态大概维持了小一个月,陆执几乎用了所有办法,问题却始终得不到解决。

    这学期离放假已经不太远,周四的时候池矜献突然接到了原斯白的电话。

    “小爸,怎么啦?”池矜献在戚随亦宿舍里玩儿,接到电话时还有点惊讶。

    “安安,”原斯白说,声音温和,听起来心情很好,“你爸要去你那边出几天差,我想去看看你,也一起去。”

    “真的啊?”池矜献闻言眼睛微亮,随即还弯起来,“那你和爸什么时候能到呀?我也好想你们。”

    “明天。”原斯白道,“我们已经订好酒店了。等晚上了我们带你去吃饭。”

    池矜献:“好!”

    “带上你小叔。”

    池矜献笑道:“我现在就在他这儿呢,他听见啦。”

    原斯白就也跟着笑说:“那顺便再喊上离秋吧。”

    大学的每周课程几乎都不一样,第二天周五,景离秋有一个实验,忙的比较晚,池矜献下午最后一节也有课。只有戚随亦比较闲,确定自己没课就先去找两位哥哥了。

    虽然他和池绥老爱打架,但出远门的小孩儿总会想念家人。

    所以他早早地就跑了。

    为了防止景离秋逃跑,池矜献特意等他实验结束,就为了完成任务也把他一起带过去。

    暑假里和两位叔叔生活了几个月呢,得继续装乖乖男。

    景离秋把头发弄平,脸上重新戴上了黑框眼镜,出了宿舍门和池矜献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在埋怨:“我都说了我不去,装乖很难的。”

    池矜献满意地将他从头打量到尾,闻言笑了:“谁让你暑假里那么能装,不然这时候还可以放飞自我。”

    “你这时候不装也不行,毕竟我爸是会给景伯伯告状的,要是你爸他们知道你……啧。”

    景离秋眼神幽怨,池矜献笑得停不下来。

    城市里的夜生活已经来了,霓虹灯和车子行人融为一体,制造出繁华的景象。

    路边等红灯的空挡,池矜献看着对面,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他被陆执拽走的那个夜晚。

    凉风阵阵,一眨眼几个月都过去了,他和陆执重新纠缠在了一起,想想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陆执的变化怎么会那么大,怎么会……

    那么喜欢他呢如果陆执说的是真话的话。

    池矜献从未设想过如今这副模样的陆执,令他不知所措,同时令他心疼难忍。

    想起这个,池矜献又突然意识到他今天好像没怎么见过陆执了。

    陆执没在宿舍,放了学也没再跟着自己。

    难道是看他态度坚决?不想坚持了?

    莫名地,池矜献心里就有些犯赌难受,心里忍不住道,这才几天啊就不哄了,那他被骗了还不能生气嘛?就算要给机会也得等他气消了啊。

    可陆执这混蛋又说不见就不见了,越想越像那么回事儿,池矜献眉头蹙起来,恨恨地想,谁要再喜欢你谁就是狗!给谁机会都不给你机会!以后就单身一辈子去吧!

    狗东西!

    “怎么了这是?”突然,景离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眉头一下皱这么老高,我在旁边呼吸让你生气了?”

    “……”池矜献揉了下脸,恢复常态,笑骂了他一句。

    看他没事儿,景离秋伸手拽了下他胳膊,说道:“绿灯了,走。”

    池矜献抬脚正要跟上,身后不远处就忽然传来了一声喊。

    “小池”那人用微慌微乱的嗓音喊住他。

    池矜献脚步顿住,下意识回身去看陆执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

    他们之间隔着几个人,可这完全不妨碍陆执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的步伐。

    “池矜献。”陆执喊他。

    声调不稳,似乎带着抹不易察觉的颤音。

    他的状态绝对不对劲。什么生气什么愤怒,顿时都先被抛在了一边,池矜献嘴唇轻动刚要说话,就听景离秋突然在他耳边出了声:“易感期。”

    池矜献眼神看过去,下意识道:“什么?”

    景离秋眉头蹙起来,啧了一声,评价道:“他好疯啊。”

    “你没看他好像是匆匆跑过来的吗。为了不让信息素泄露,他往自己腺.体上绝对不止打了一针阻隔剂。”

    “……他是不知道易感期是alpha最脆弱的时候么?”

    医学生说话绝对有可信度,况且还是景离秋这样对人体极感兴趣的。

    中间的行人终于走了过去,双方彼此的面容也就此全部裸.露在了对方的瞳孔深处。

    陆执面容慌乱,眼尾红得不像话,好像是难受疼得厉害了,又像是……

    “池矜献。”陆执到了人面前,第三次喊了这个名字。而伴随着名字最后一个音节的落地,他眼尾的红猛地变了样,那双平日里温冷墨黑的眸子眨眼间被湿润映满。

    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从他的眼睛里落了下来。

    池矜献懵了,大脑还直接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轻动嘴巴道:“……哥。”

    谁成想这个称呼就像打开了什么不可言说的机关,陆执无措地盯了池矜献一秒,眼泪便开始更加汹涌地往下落。

    他哭得简直不像陆执。

    “池矜献……小池,”陆执伸手抓住池矜献的手腕,“我真的没有想过故意骗你,可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做……我知道错了,是我错了,我以后、真的会对你特别好特别好的……”

    “我可以追你三年,五年,十年……三十年也可以,”他牢牢地抓着池矜献的手,使力将他从景离秋身边拉过来,道,“但是你别跟别人走,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的。小池……别这样对我。”

    车子鸣笛的动静在身边时不时地响起,可池矜献耳朵里、眼睛里存在不了除陆执以外的任何人。

    他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攥住了,致使他有些喘不过气。

    陆执好像要崩溃了他此时就待在崩溃的边缘,努力地想要抓住他的救命稻草。

    竭尽所能。

    “你说过明天和玫瑰,我都会拥有的,”陆执嗓音沙哑,哭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不能骗人。”

    “我在努力,我真的在努力抓住明天了……我已经碰到了,真的……可我把我的小玫瑰弄丢了我不想,也不愿意……我没有办法。”

    “小池,”他说,“你别把玫瑰收回去,求你了……”似乎是想到了池矜献把玫瑰收回去的这个现实,陆执的语气突然有些茫然,“……那我要明天又有什么用啊。”

    他说:“没有玫瑰,那我要明天有什么用啊。”

    陆执像是重新被黑暗紧紧包裹住了,那股暗强势地穿透了他整个人,让其无法呼吸。

    他只能极其茫然地看着池矜献,一遍一遍地低声说:“……别放弃我。”

    作者有话要说:不放弃你,还得看你继续哭呢。

    感谢支持,给大家鞠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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