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红红火火023 文 / 眉眼缱绻

    时家其他人都去地里上工了，就时如霜和高海月在院子里小棚下乘凉。
    “这小衣裳缝的真好，摸起来也软乎。”高海月拿着张翠芬给她肚子里小娃做的月子服，翻来覆去的看，想到即将出生的娃儿，满心欢喜。
    “你不嫌弃是旧衣裳改的就行，”时如霜手里打着蒲扇，眯着眼惬意道：“我娘手是真巧，卿卿小时候皮得很，上山掏鸟蛋田里捉泥鳅河边翻螃蟹，回来衣服裤子上全是洞。”
    回忆到这，时如霜忍不住笑了：“那个时候布票都给她做衣裳了，也买不了新的布，我娘就从旧衣裳上裁布下来剪成小兔子的图案给她缝上去。”
    “虽然从小也是补丁摞补丁长大的，但也是好看的补丁呀，这孩子还跟小伙伴们炫耀呢。”
    高海月也笑了，手指不停抚摸着腿上的小衣服，目光柔和：“小孩子嘛，就是这样的心性。不过你婆母是真的好，每年打完谷子还让小辈过来送粮。”
    就算时如霜不回来，顾家也是一年送三次粮，今年已经送了两趟了，早稻夏粮，过年的时候还能送一趟。
    “是，我这辈子能嫁进顾家，知足了。”时如霜不紧不慢摇着扇子，清凉的风沁进她心里。
    高海月眼底有些羡慕，又有些怅然。
    其实时家人也是极好的，她和婆母妯娌相处的也不错，但是永远做不到像顾家这样亲近。
    大嫂何秋水有意无意提了几次想分家，都被周曼压了下来，估摸着这几年不分，过几年也得分。
    高海月对大姑子除了羡慕，还有些嫉妒。
    男人虽然看着憨，但是个心思细腻的，对她也好，两个儿子又是有大出息的，听她今天的意思，青烈已经在部队帮卿卿相看好了，以后嫁过去肯定也好过日子。
    手中柔软的触感让她回神，很快这种情绪就消弭无踪。
    别人的大姑子都是从家里拿东西走，一回娘家就挤兑嫂子弟妹从老娘那儿抠粮食，同村那个王桂香跟她一起嫁到丰收生产队，结果天天被小姑子上眼药，婆母男人对她意见大得很。
    前两天还跟她哭诉了好一会儿，她最起码不用看婆母眼色，男人也是个知冷知热的，大姑子有好东西总想着娘家，连麦乳精这么金贵的东西都给带来了。
    “姐，你是个有福气的。”高海月侧头看着时如霜笑，眼底只有亲昵。
    时如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不也是嘛。”
    高海月低声轻笑：“是是是，我们都是有福气的，不然也做不了一家人。”
    “海月？”开了条缝的院门被人彻底推开，王秀英牵着儿子进来，大嗓门直接嚷嚷开了：“哎呀走了一路我都快渴死了，快给我弄碗水喝。”
    高海月见是娘家嫂子来了，刚要起身被时如霜按住，“我去，你歇着吧。”
    “劳烦你了姐。”
    “小事。”
    王秀英一屁股在高海月旁边坐下，拉着儿子坐自己腿上。
    “海月呐，你大姑子又回来啦？”
    “中午回的。”高海月眉头皱了一下，随后舒展开。
    “这是娘让我给你带的鸡蛋，你不是快生了嘛，还有一小罐红糖，你哥攒的，到时候坐月子每天吃一碗红糖鸡蛋水。”说着，她把青色粗布包裹搁在旁边桌上。
    “家里鸡蛋也不多，咋不留着给枫娃吃。”高海月看着嫂子身上的小侄子，脸上流露出疼爱。
    这是高家独苗苗，平时在家老头老太太也是宝贝着呢。
    “嗨，过段时间攒攒就有了，先紧着你，女人生孩子可是大事，月子期间可得养好。”
    听着嫂子的话，高海月心中疑惑，平时她这个嫂子可没这么大方，什么好吃的都往儿子手里扒，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爹娘说了她？
    高海月沉默着没说话，不知道这个嫂子葫芦里卖什么药。
    时如霜端了两碗水过来，“亲家嫂子，这一路过来辛苦了，枫娃饿不饿？锅里还有红薯和馍馍。”
    高枫喝完水，“姨，我饿。”
    “行，姨带你去吃东西。”时如霜乐了，牵着小豆丁往厨房去。
    “亲家妹子，这多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哈。”王秀英客气两句，看着五岁的儿子进了厨房，她小声问：“你大姑姐一个人回来的？”
    “不是，带着援朝和卿卿过来送粮呢。”
    “那咋没看见这两娃娃？”王秀英转头看了看四周，有些纳闷。
    “去山上打梅子去了。”高海月把腿上的衣服折好，“你累了吧？要不要去我屋里歇歇？”
    “成，正好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
    这两人刚进屋，顾援朝就背着顾卿卿回来了，时轻舟背着青梅拎着竹竿跟在他们身后。
    “阿娘！阿娘！！”
    “嗳！你这孩子嚷嚷什么。”时如霜刚揭开锅盖，把红薯递给高枫，就听到外面闺女的喊魂声，一声更比一声高。
    她摸了摸高枫的头，“枫娃先吃，不够再叫姨。”
    “好，谢谢姨。”
    “这孩子，真懂事。”时如霜脸上笑容明朗，听到外面闺女不停歇地喊，没好气道：“来啦。”
    顾援朝小心翼翼把妹子放竹凳上，将她裤管慢慢拉上去，看着显眼的红痕，“这也擦不了药啊。”
    时如霜出来，见闺女眼眶噙着泪，她顿时慌了：“咋了这是？摔着了？”
    “阿娘看看，伤到骨头没有？”她蹲下来轻轻抬起闺女的脚放在自己腿上：“能动不？”
    “能，疼。”顾卿卿“嘶”了声，倒吸口凉气：“阿娘你轻点轻点呜呜，没摔，从树下滑下来不小心蹭到了。”
    “树皮太硬了。”
    时如霜好气又好笑，手指点着她额头：“阿娘跟你说什么来着？不要爬树不要爬树！出去要听两个哥哥的话，你听了没？”
    “听了听了。”顾援朝站在顾卿卿旁边，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小脑袋以示安慰：“是我让卿卿爬的。”
    时轻舟放下篓子，过来说：“姑姑，还有我。”
    时如霜没好气道：“你们就惯着她吧，这次还好就没啥大事，下次你再敢爬树每天就给我睡树杈子上，别回来了。”
    “阿娘，我错了。”顾卿卿见阿娘语气软化，赶紧认错顺竿爬：“我想吃黄桃罐头，三婶给的那个。”
    时轻舟抢先道：“我去拿，姑姑你帮卿卿看看咋弄。”
    “还能咋弄，”时如霜把她裤管放下来，对上顾援朝担心的眼神，笑了：“这个馋嘴猫吃了罐头就好了，你们不用管她。”
    顾援朝还是不放心，围着顾卿卿嘘寒问暖各种转悠，最后顾卿卿一拍大腿，想起什么——
    “哥，我们忘了件事。”
    “啊？”顾援朝接过时轻舟给的罐头，倒到碗里，连着调羹递给她：“啥事啊。”
    顾卿卿接过盛着黄桃糖水的碗，惋惜道：“鸟蛋啊，差点就能加餐了。”
    时如霜忍无可忍，直接在她头上一个爆栗：“我看你像个蛋！傻蛋，赶紧吃，别给我在这东想西想，再敢爬树……”
    时如霜想了半天，有些卡壳。
    这闺女天不怕地不怕，一时间真想不出来用什么威胁她。
    顾卿卿得寸进尺，笑眯眯搅着糖水，“再敢爬树阿娘要揍我吗？”
    这就是吃准了她不舍得不忍心下不去手。
    时如霜心思急转，忽然笑了。
    “不揍你，阿宝不是想去兵团吗？你脚伤了，正好让你小叔去。”
    “阿娘！”被拿捏住七寸的顾卿卿顿时蔫了，她耷拉着脑袋，低声嘟囔：“……我错了嘛，下次不爬啦。”
    顾援朝哪见过妹子吃瘪的样子，他嘴角抽搐，要笑不笑。
    “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高枫捧着半拉红薯，扯着时如霜的衣角，“我也想吃罐头。”
    他眼神直勾勾看着顾卿卿手里的碗，时如霜还没说话，顾卿卿直接把碗塞过去：“行，枫娃吃，小心点别把碗打了，不然小舅舅会揍你的。”
    “谢谢卿卿姐。”高枫捧着碗，红薯搁桌上，美滋滋跑开了。
    时如霜摇头而笑：“你以为像你啊，这么大了还经常碰碎碗。”
    顾卿卿吐了吐舌头，让顾援朝又拿来两个碗，“我和阿娘一起吃，哥和轻舟哥一起吃，剩下的留给外公外婆尝尝！”
    “你自己吃吧，阿娘不爱吃甜的。”时如霜抬手把闺女额前的碎发拔到耳后。
    顾卿卿喝了口糖水，咬着黄桃块：“真不吃呀？”
    “真不吃。”时如霜拍了拍顾援朝和时轻舟的肩膀：“你们坐着吃，待会儿吃完把院子里的柴劈了，今晚在这住一宿，明天早点去镇上供销社换点布料给卿卿做两身衣裳，等裁缝铺子做好也得下午了，到时候咱们直接回去。”
    “好嘞，大伯母你放心，劈柴我可是一把手。”顾援朝吃着黄桃，咧出一口大白牙。
    顾卿卿露出一个挑事的微笑，斜睨他：“原来哥你才是咱们顾家做事的一把手啊。”
    “在这儿在这儿。”顾援朝连忙找补：“回去别跟大哥说。”
    顾雄的地位不可撼动，两百多斤的湿柴轻轻松松挑下山，扁担都不知道挑炸多少块。
    兄妹俩在这斗嘴，时轻舟看得津津有味，其实就是卿卿单方面碾压。
    时如霜打算去厨房准备弄晚饭，过会儿爹娘兄弟们要下工回来了。
    王秀英和高海月在屋内说了一阵儿话，听到外面一阵阵银铃儿似得笑声，迈步出来。
    “呀？这是卿卿吧，大姑娘了啊，婶儿上次见你还是前两年呢。”
    她眼神上下打量顾卿卿，见她出落的这么水灵，心里忍不住盘算起来。
    顾卿卿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扯了扯顾援朝的袖子，让他挡在前面。
    “婶儿好。”她还是开口打了招呼。
    “好好好。”王秀英在她旁边坐下，“腿怎么了？”
    “蹭了一下，不碍事。”
    “噢噢，卿卿，你家里给你相看了对象没？十七也不小啦，要不婶儿给你介绍一个，是婶儿娘家侄子，模样长相都不错，跟你们顾家人一样，性格实诚人也好……”
    听她滔滔不绝叭叭叭一大堆，顾卿卿眼珠子一转，搁下碗抱着腿，“哥，我腿疼呜呜，叫阿娘来！！！哥我疼嗷。”
    说着，她还真哭出来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
    王秀英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上不去出不来，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没吱声。
    顾援朝胳膊被掐了好几下，对上妹子湿漉漉的眼神，才反应过来。
    “卿卿不疼，哥在这儿呢，先回屋躺会儿。”
    他抱着妹子拔腿就往屋内跑，右腿顺带甩上门，将她放在炕上。
    两兄妹面面相觑，而后笑成一团。
    “哈哈哥你可比大哥聪明多啦！”她一个眼神顾援朝就懂她。
    顾援朝趴在木窗上，透过破了一个洞的报纸往外看，有些得意道：“也不看你哥是谁。卿卿，那个婶儿还没回过神来呢。”
    “哈哈哈你刚才没看到，轻舟哥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