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红红火火042 文 / 眉眼缱绻

    等他们收工回兵团的时候,  太阳只在天边留下一抹余晖。
    出去的时候没坐汽车是步行的，一个排的战士都扛着锄头镐子，还有人提着削刀。
    今天帮着生产队搭了五个大棚,  顾卿卿把注意事项特别是要在土壤底部深挖再铺一层塑料薄膜防止漏水漏肥这事儿再三叮嘱,  生产队的社员们保证已经学会了,  他们帮着堆完肥才离开。
    走在沙尘扑面的阳光大道上,  不知道是谁率先起头唱军歌：“我是一个兵,  爱国爱人民~”
    马上就有战士接唱：“革命战争考验了我,  立场更坚定，嘿嘿枪杆握得紧,  眼睛看得清……”
    顾卿卿什么都没提,  倒是揣了一兜叫不上名字的野果,  都是战士们从路边薅给她的。
    在她愣神的时候，走在前面带队的排长咧开一口大白牙，回头叫她：“卿卿妹子！会唱不？”
    顾卿卿从兜里摸了一个小红果吃,  酸酸甜甜的让她忍不住哆嗦一下，顿时清醒了。
    她眉眼弯弯,  嗓音嘹亮：“谁敢发动战争坚决打他不留情！”
    “哈哈哈唱得好,  ”排长带头鼓掌：“同志们！咱们妹子唱得怎么样？”
    “顶呱呱！”战士们齐声大喊,  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面孔都含笑看着顾卿卿。
    顾卿卿把烦心事都抛到脑后，嬉皮笑脸假模假样鞠了个躬：“谢谢哥哥们捧场，给哥哥们拜个早年啦！”
    “哈哈~”爽朗灿烂的笑声盘旋在半空,  在山谷回荡。
    顾卿卿心中一片激烈坦荡,  她跟着这群穿绿军装戴五角红星的军人们，穿过光秃秃的山谷,  深一脚浅一脚踩过沙土地,  回了兵团驻地。
    战士们要先去军需处归还农具,  顾卿卿动了动鼻子，嗅到了空气中飘的大棒骨香味，没回军属院直接去了食堂。
    “呀，我们卿卿娃回来啦。”余富贵正从锅里往外舀土豆棒骨汤，“叔给你来一勺？”
    “来一大勺！”顾卿卿心情颇好，笑靥如花撒娇道：“我太饿啦！余叔，您不知道我今天帮着搭了多少个棚子！我还会削竹弓了呢！”
    “这么能耐哦。”余富贵给她捞了段带肉的骨头，“好好补补，你哥伙食费够够的。”
    “好嘞~”顾卿卿没端去桌上吃，直接趴在台子上，小嘴沿着边缘吹气，旁边的小战士顺手递给她一把调羹。
    “谢谢哥哥~”
    “咱俩谁跟谁啊，是吧妹子。”小战士哈哈一笑，继续装菜。
    “对啊，咱俩谁跟谁。”顾青烈刚从卫生所过来，放下铝饭盒，手搭在妹子脸上，“你的好哥哥们带着你去哪野了？这小脸黑的，我还以为余叔把锅底灰抹你脸上了。”
    之前还蔫了吧唧垂头丧气的，出去一趟回来又眉开眼笑跟人侃大山，这家伙真就是没心没肺！
    “不是跟你说了嘛，搭大棚。”顾卿卿想扒开他的手，挪不动，“太重了别搭我肩膀上，长不高都怨你。”
    “怨我怨我，哥那碗大骨汤也给你，成不？”顾青烈从旁边捞了个蒸红薯啃着。
    余富贵听着这兄妹俩拌嘴，忙里偷闲插了句：“我可没把锅底灰抹她脸上，整个兵团都是她的娘家人，我哪敢啊。”
    “余叔您又取笑我！”顾卿卿气呼呼喝了一大口汤，“我不管，除了我哥那碗汤，我还要喝！”
    “我的也给你。”不知道什么来的男人，把一碗大骨汤放在她面前。
    顾卿卿呆愣愣地看着眼前军装笔挺，含笑看她的楚岱，眨了眨眼，还以为是错觉。
    “你怎么下床了。”顾青烈郁闷道：“不是说了让你等着，我把人给你带来。”
    “等不及了。”楚岱无声笑了笑，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女孩，说：“怕你连夜把人送回去。”
    顾卿卿一脸茫然地听着俩人打哑谜，余富贵正好从灶台后退了炭火，抬头见楚岱也来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楚连长，你这伤还没好呢，要吃饭我们给你送过去啊，卿卿不送，青烈送，对吧顾排长？”
    顾青烈见妹子转过头，羞愤的耳尖都红了，他不敢跟着起哄，余光瞥到远处戴着眼镜和媳妇儿一起打饭的赵泽，朝他们挥挥手——
    “老赵，这儿，蒸红薯来一个不？”
    赵泽低头在媳妇儿耳边说了句什么，许念抿唇羞涩一笑，跟着自家男人往厨房这边走。
    “楚连长，你怎么来了？现在还不能下床走动，伤口容易崩开，到时候又得发炎了。”赵泽说这话的时候特意提高了音量让背着身的顾卿卿也能听到。
    果然，顾卿卿虽然没吱声，但她略微侧头，目光偷偷往他们这边瞄，支着耳朵听着。
    楚岱被她这幅可爱的模样都乐了，端过余富贵给他打的饭，说：“去前面吃吧，当着司务长的道了。”
    “欸楚连长您这么客气搞得我反而不习惯了，”余富贵生怕楚岱要他明天帮忙买大前门，这烟现在可不太好弄，供销社断货一个多月了，“还是叫我老余吧，听着心不慌。”
    楚岱和顾青烈相视而笑，顾青烈一把揽过妹子的肩膀，带着她往前厅走。
    “欸我的汤！狗……”话到一半，想到她哥说人前要给哥哥们留面子，又咽了回去，“我的土豆炖大骨啊！”
    “放心，有人给你端，少不了你的。”
    楚岱一手拿着铝饭盒一手端着灶台上的汤，懒洋洋跟在兄妹俩身后。顾卿卿不放心她的汤，回头看正好对上男人黑沉的眼睛，又赶紧转过头。
    身后的男人低低沉沉笑了声，她脸上更燥了。
    他们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旁边桌前都坐满了士兵。
    “楚连长，顾排长，赵军医，嫂子！”战士们一一打招呼，到了顾卿卿这儿语气就更随意了：“这是我们的妹子呀，明天轮到咱们三营的弟兄们去城南教百姓们搭大棚种菜了，妹子跟哥哥们一起不？”
    “好呀。”顾卿卿眼神清亮，笑嘻嘻应。
    “好什么好。”顾青烈直接拎着她的衣领让她挨着墙坐，“你瞅瞅你这脸，黑成啥样了，大晚上站月亮下都找不到你人在哪，不准去。”
    听完他的话，旁边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而后愈发放肆，有个排长喝了口汤，笑眯眯说：“妹子是不能再跟咱出去了，司务长这草帽都挡不住晒太阳喽。”
    顾卿卿瞥了眼在绕到自己对面坐下的狗蛋，抬脚狠狠踩下去。
    顾青烈顿时呲牙咧嘴。
    桌子一面靠墙，三面可以坐人，放了六张靠椅。食堂里的椅子都是战士们训练之余自己琢磨着做出来的。
    顾卿卿挨着墙坐，顾青烈坐在她对面，许念本来想挨着她坐，被赵泽轻轻握住手腕，俩人坐在外侧过道那一面。
    顾卿卿也没在意，楚岱要坐肯定也是跟她哥一起坐，她只在乎她的土豆大骨汤，眼巴巴地盯着男人手里的大海碗。
    这可是余叔特意给她盛的呢！都不是用的铝饭盒。
    楚岱白皙清瘦的手腕经过她眼前，因为他的动作，衣袖往上扯了一下，顾卿卿看到了男人纤细的腕骨。
    除了青筋还有细细的紫色血管。
    男人放下海碗，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铝饭盒与海碗并列。
    顾卿卿眨了眨眼。
    顾青烈恍若未觉，等炊事班的小战士把他的饭盒送过来了，拿出饭盒第二层的小铝盒，推到她面前。
    是香喷喷的土豆炖大骨。
    顾卿卿疑惑：“你真不吃？都给我？”
    顾青烈往后靠着椅背，摆摆手：“就你昨晚那锅汤哥现在还缓不过劲来，喝不下去。”
    赵泽有些幸灾乐祸：“没办法啊，伤兵才有的待遇嘛，老顾你这胳膊好得怎么样了？要不待会儿我给你看看，不行的话让妹子再给你炖锅汤补补。俗话说得好，伤哪补哪。”
    顾青烈瞄了眼安静咬红薯的楚岱，说：“要补也得咱楚连长补，他伤得可重了，流了那么多血每个十天半个月都补不回来，对吧首长？”
    现在他们的军装都是一样的，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你要看军装还真看不出来军衔。
    从连长到团长都能叫首长，都是四个口袋。
    楚岱望了眼埋头喝汤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鹌鹑的女孩，轻飘飘给了顾青烈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们点到即止。
    昨晚把上百个伤兵一锅端的事，这姑娘心里恐怕还内疚着呢。
    顾青烈心里“呦呵”一声。
    你这还没进门呢，就先护上了。
    赵泽把饭盒里带肉的大骨挑给许念，一边喝汤一边对戳着土豆块吃的顾青烈说：“听说你们都要跑去驻岛？”
    顾青烈和楚岱同时把视线转到他身上，顾青烈问：“听谁说的？”
    “你俩下午在病房里吵吵嚷嚷，就你那大嗓门，我隔着半个兵团都能听到，养猪场的猪都被你吓得直哼唧。”赵泽吧嗒了下嘴，似是在回味鲜美的大骨汤：“经过病房的时候顺便听了一耳朵，你们要去的话带上我呗，去哪都得有军医啊，不然有个头疼脑热找谁去？到了白沙岛那鸟不拉屎的地，抬头喊天老爷？谁搭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