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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文 / 闵然

    时懿拿到海城明大保研夏令营“优秀营员”资格的那一天,傅斯恬正在公司的茶水间午休。

    为了省钱,中午在公司、时懿看不见的这一餐,她经常不点外卖,也不和实习的同事一起吃饭,只是带两个小面包,就着公司茶水间里免费供应的咖啡喝,惹得同事都以为她在减肥,又是羡慕又是无语:“你也差不多一点嘛,你这样的身材还减肥,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傅斯恬只是笑笑,含糊过去。

    时懿短信进来,问她:“方便打电话吗?”

    傅斯恬咬面包的动作一滞,心脏就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了起来。在公司,时懿怕她不方便,不是特别紧要的事,从来都只是文字和她交流。她直接回拨了过去,指尖紧张到有些不灵活。

    她有一种预感,时懿是要和她说保研夏令营优秀营员结果的事。夏令营已经结束五天了,当时学校说的是,一周内会出名单的。

    “斯恬。”时懿很快接起了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斯恬觉得她尾音有隐约的上扬。她压着心跳回:“嗯,怎么啦?”

    时懿慢吞吞的:“明大官网出优秀营员名单了。我看了一下……”

    傅斯恬屏住了呼吸。

    “我……在最上面。”

    果然!傅斯恬一下子站了起来,心落到了实处,嘴角咧到耳后了,“啊,宝宝,你太棒了!太棒了!”

    她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旁边拿咖啡粉的前辈被她少有的失态惊到,侧目朝她看来。

    傅斯恬注意到了,连忙不好意思地朝她点了一下头表示歉意,声音低了下来。她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前辈八卦:“男朋友电话?”

    傅斯恬回过头看她,脸红了红,没必要纠正,便也没有否认:“嗯。”

    前辈接水,边接边顺口问:“什么事呀,这么高兴。”

    “她说她拿到优秀营员资格了。”女孩唇角弯弯,眼眸柔亮,任谁都看得出她有多喜欢那个人。

    前辈被年轻人的开心感染,笑道:“那很好啊,很厉害,一般夏令营拿到优秀营员,是不是差不多就等于是录取了。”

    “嗯,预录取。”只要拿到学校的推免名额,录取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前辈比了个大拇指:“年轻人,前途无量。”她泡好了咖啡,端着边往外走边挑了下眉,打趣她:“抓紧他。”

    傅斯恬愣了一下,脸红到耳根,羞赧地笑。

    茶水桌前的落地窗外,晴空万里。傅斯恬转回身望见,一架白色的飞机正缓缓从上空划过,留下两行雪白的尾际,直延伸向无尽的蔚蓝,延伸进像棉花糖一样的白云里。

    傅斯恬就着晴空,咬了一口面包,像咬了一口棉花糖一样,从嘴巴,甜到了心里。

    八月份,随着国家司法考试的逼近,傅斯恬和时懿一起把精力投向了九月下旬的司法考试。很早之前,她们就有在准备了。技多不压身。虽然是经管类专业,但是对她们专业想往金融方面发展的人来说,律师职业资格证与cpa一样一直都是她们计划中想拿的证,傅斯恬和时懿也不例外。注会要毕业了才能考,她们的理想状态是,今年考过司法,明年时懿读研的时候,一年三门地考cpa,争取实习前拿到证,傅斯恬一边工作一边考,一次两门,三年考完。

    在紧张的学习中,新学期如期而至。

    整个校园里仿佛都弥漫着焦躁的分子,宣讲会开始一场接一场地进来,上课点名总有大半的人旷课。大家忙实习、忙论文、忙考研、忙考公、忙考证、忙出国……各有各忙,大有一种各奔前程、各谋生路的悲壮感。

    连陈熙竹都因为忙着司法考试和托福,小半月也不见一个影子,使得傅斯恬想问问她她们学院保研的事情都不好意思多打扰。

    往年,工商管理学院除开各项加分政策,推免考察的主要是前六个学期的绩点。时懿的成绩,一直是专业里名列前茅的,所以傅斯恬一直觉得时懿拿到推免名额是十拿九稳的。但今年,学院突然改革了,把面试成绩的占比从20%提到了50%,一下子,时懿绩点的优势降低了大半。本来,大家绩点的分差就是以零点几计数的。

    傅斯恬有感觉到,时懿好像自从推免细则出来以后,情绪就不如之前放松了。

    她以为时懿是紧张。事情确实变得不如之前那么确定了。但她计算过,凭时懿的绩点和她写满表格的加分项,时懿面试都不用要求分数卓越,只要拿到一个普通分,吊车尾都能进的。

    她相信时懿的能力。况且,时懿都拿到预录取资格了,老师没理由在这里卡她的。

    她如是宽慰着时懿,就等着周六陪时懿去参加推免面试,陪她一起度过人生中这一重要的时刻。没想到周四还在吃饭,傅建涛打来电话,问她:“周末有课吗?方便的话,周五下课了回来一趟,成吗?”

    见傅斯恬为难,他踌躇了两秒,把事情直接告诉她了:“你奶奶中风了,现在在医院,你回来看看她。另外,有事要和你商量。”

    傅斯恬筷子放了下去,脸色一下子煞白。

    时懿也停了动作,关切地看着她。

    傅斯恬看时懿一眼,咬了咬唇,从喉咙里挤出回答:“好,我明天下了课就回去。”顿了顿,她说:“不然我明天请假也可以。”

    傅建涛说:“那不用。她现在……主要是站不起来。其他的……哎,等你回来了,我们再细说。”

    傅斯恬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乱成一团。她应了声“好”,挂断了电话。

    时懿用眼神询问她。

    傅斯恬勉强收拾了情绪,和时懿解释:“我……我家里的电话,说我奶奶中风进医院了,让我明天回去看看她。”

    时懿愣了一下,问:“严重吗?”她立马低头看表,“现在应该还有车票,你现在回去也来得及,明天的上机课,我开两台电脑把你的作业一起做了。”

    傅斯恬摇头:“不用了,我明天下课了再回去。”

    时懿觉得她的态度有点捉摸不透,她明显是在意的,但说不上很焦切。她联想到刚在一起那一年的情人节,她提到奶奶时候的尴尬,反应到有些事不该太想当然的。

    于是她抿了抿唇,决定不再劝傅斯恬其他的,只是握了她手,和她说:“会没事的,别太担心。”

    傅斯恬很轻地应了声“嗯”,抱歉道:“可能来不及回来陪你去面试了。”

    时懿眼神温和,刮她鼻子:“没事。精神与我同在。”

    傅斯恬咬唇,很勉强地扯出了一点笑。

    接下来整个晚上,她都心神不宁,夜不成寐。凭借多年来对傅建涛的了解,她有一种直觉,他吞吞吐吐无法在电话里直接与她说明白的事,不会是什么好事。

    现在一切的承受者不只是她自己,她的未来,还关系着时懿的未来。所以她多少还抱有一点侥幸,盼望着是自己多想了。

    盼望着,她多少能给时懿带去一点好运。

    不是无尽的拖累。

    可怕什么,还是来了什么。

    周五晚上下了动车,她直接上了去老家的大巴车,抵达汽车站时,傅建涛少有地在汽车站外等她。

    他开着摩托车来的,载着她直接往县医院去。路上他问傅斯恬吃饭了吗,傅斯恬说还没有,他便说那在外面找个店先填一下肚子,傅斯恬说不用了,路上有吃面包,不饿,表示先去看看老人。

    她问他:“叔叔,奶奶怎么了,怎么会突然中风?”

    傅建涛叹气:“我们也搞不清,前一晚还好好的,后一天,就接到电话,说她下不来床了,让我们赶紧回来。医生说,可能是血压太高了,一下子过不去。她自己说,可能是太高兴了,一晚上想着那事,睡不着,早上翻身,突然就发现起不来了。”

    傅斯恬奇怪:“什么事?”

    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吹得傅斯恬眼皮突然开始狂跳。

    傅建涛沉默了好几秒,低沉的声音才顺着风传来:“你爸爸那边让人递话,说他要提前出来了。”

    呼呼的风声猛得灌进了耳朵,世界其他所有声音好像一下子都被什么隔离开了。什么话都听不见了,傅斯恬脑子嗡嗡作响,怔愣着,像雕塑一样。

    “恬恬……恬恬……”男人放慢了车速叫她。

    傅斯恬艰难地回过神来,僵硬地应:“叔叔,我在听。”

    “噢,我看你都不说话。”

    风声干嚎了几秒,傅建涛见傅斯恬还是没说话,开腔说:“蹲了这么多年,也该得到教训了,会好好做个人了吧。恬恬,叔帮你一起看着呢。”

    傅斯恬想试图乖巧地应和一声,多少装出点孝顺女儿该有的欢喜,可是,她发现,她一丁点都笑不出来,连强装的力气都没有。

    她喉咙发干地问:“提前出来,是……什么时候?”

    “明年吧,说是还有一年。”

    盛夏的天,傅斯恬身体在风中几不可觉地颤抖。她知道她不应该、她刻薄、自私、不孝,可却无法阻止自己从心底生出害怕、惶恐、抗拒。

    来不及,来不及等到她们羽翼丰满、脱离困境。这颗炸弹还是来了。

    怎么办,时懿怎么办?她们的未来怎么办?她该怎么和时懿说这件事……

    她已经心神大乱、六神无主了,傅建涛骑着车看不到,还在继续说。

    “除了这件事,还有件事,你奶自己还不知道。”

    他说得好像有些艰难,“她”字念了好几次,才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她肚子里查出了个瘤子,医生说,怕不是个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小兔叽害怕地裹紧了自己的毛,突然发现,无毛可裹。

    小兔叽:呜呜呜,早知道昨天不脱毛了。

    热心群众:脱一次少一次,抓紧机会,还是脱吧。

    小兔叽眨巴眨巴眼睛,“哇”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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