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文 / 尔知雅意

    英文版的《森林纵队》出版之后,  出版社方面似乎也越来越有信心，非常看好这本书的前景，在媒体上做了不少广告。
    爷爷也因此忙了起来,  因为裴秀依然保持之前的原则,  她身为作者,  不接受采访，也不会将个人信息公开。
    所以，当某一天,  下课后去自行车车棚那里取车准备回家的裴秀突然被人拦住,  她有些意外。
    入学后，为了能够如期完成计划和不耽误后面的事情，裴秀几乎把绝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功课上。按理说,  她和同学老师之外的人几乎没交集,  那么现在这位突然挡在她前面的人是谁呢？
    对方和她一样的肤色,  黄皮肤黑头，看起来比她年长一些。
    “你就是裴秀？”对面的人微微抬起下巴,  目光审视中带着冷漠。
    “你有事儿吗？”裴秀平静地看着她。
    “我姓康，你可以叫我康医生。”
    “哦。”裴秀从来都不是会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她清楚地感觉到所谓的康医生对她并不友善,  难道是李家人的跑腿人？
    裴秀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  走进车棚，打开车锁，把自行车推出来。
    “听说你上周还是开车上学，看来你的经济条件还不错。”康医生又说道。
    “所以,  你到底有什么事？”裴秀已经坐在自行车的车椅上,  一只脚撑地。
    康医生看裴秀的眼神更加不友善,  “你能够出国留学,  是陈誉资助你的吧？”
    嚯！该不会是陈医生的桃花债吧？
    裴秀心里顿时燃起八卦的熊熊烈火。
    “你不用否认，我都打听过了。以前，陈誉在国外的时候，多高傲的一个人，遇到再大的困难，他也绝对不会轻易跟周围的人开口。可是为了你，他竟然放下高高在上的态度——拜托同学帮忙找律师，让人打听你们学校的招生政策，还要让同学帮忙看看能不能买到汽车……我想肯定还有很多我没有了解到的情况。”
    裴秀眨眨眼睛，她还真是没想到，陈医生背地里竟然为了她做了这么多事情。
    “你在这里享受，过着前所未有的好日子，那你有没有想过陈誉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医生什么情况？国内的医生工作环境和国外的医生确实没办法比，加班已经成为陈医生的常态。
    “国情不一样。”裴秀回了一句。
    “我不反对报效祖国，但是对于陈誉来说，是浪费自己的青春和智慧。他本来可以有机会成为对人类都有贡献的医学科研人员，但是他却选择做一个普通的医生。你在这个国家已经生活几个月的时间，而且又在大学里学习，你应该很清楚，国内和国外的差距。陈誉如果继续在国外学习，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回国后，他的成就会大大打折。”
    裴秀基本搞清楚，眼前这位情绪激动的女士，多半是陈医生之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的同学。
    她选择留在国外，并且为不珍惜前程的陈誉感到痛心。
    都是成年人，都应该是深思熟虑后选择人生的方向。康医生选择在国外工作，很正常。但是陈誉选择回国更应该值得尊重！
    “我想知道，康医生现在你在什么医院工作？”裴秀问道。
    康医生轻扯嘴角，露出有些不屑的笑容，“学医的，不一定都在医院工作，也可以在科研机构，或者是从事药物开发行业。”
    “感谢你给我科普，如果你能够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就更好了。”
    康医生有些诧异地看着裴秀，大概是没想到看起来年龄不大，并且笑容甜美的女孩，竟然还会有攻击性。
    “恕我直言，我认为像你这样的情况，稍微谦虚一点比较好。毕竟离开别人给你提供的环境，你可能会一无是处。”
    嗯？在康医生看来，她是个被陈医生保护得天真可爱的人？
    “我在一家全球最有名气的生物制药研究公司工作，本市有我们的分公司和实验室，前两个月刚调过来。我敢说，如果陈誉不回国的话，他和我一样进这家公司工作，他一定会成为我现在的实验室的总负责人。不久的将来，也会成长为公司重要的科学家之一。可是现在，他错误的选择，只会让他既便是劳碌了大半生，也就只能是一个医院的医生。”
    裴秀说：“你这些长篇大论，跟我说的意义是什么？”
    “何必阴阳怪气？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我的目的是，让你在享受陈誉给你带来的物质条件的同时，也要想着回馈陈誉。你为什么不说服陈誉，让他出国工作？哪怕是在国外当医生，也不用像在国内那样辛苦，会被更多的人尊重，待遇方面也会高很多。”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和陈医生说过类似的话。而且我相信陈医生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不会是冲动而为之。先走了，再见。”
    骑自行车的裴秀，刚出校门，就被一辆敞篷车超越。
    裴秀清楚地看到，开敞篷车的人就是刚才和她长篇大论的康医生。
    如果没有看错，她那一身行头，都是名牌。足够国内普通家庭两年的生活开支。
    裴秀心底里也承认康医生说的话，倘若陈誉留在国外工作，无论是工作环境还是工资待遇方面，绝对比国内强很多。
    由此可见，毅然选择回国的陈医生非常值得尊重。
    为了爷爷工作方便，裴秀和房东太太商量过之后，已经在自己家安装电话。
    今天白天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刚刚接通，晚上裴秀入睡前，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给陈誉打了个电话。
    这会儿差不多是国内早上6:00，陈医生这么自律的人应该已经起床了吧？
    “小秀？”陈誉拿起电话，试探性地问。
    “陈誉哥，你果然已经起床了。”
    “是，刚起床，正准备去跑步。你那边应该差不多是晚上10:00吧？那么晚不睡觉，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重要的事情。”
    “怎么啦？”
    裴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陈誉哥，是这样的，今天有一个姓康的女人来学校找我，她应该是你在国外的时候的同学吧？”
    “姓康？”陈誉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并没有马上想起这个人。
    裴秀暗暗替康医生心碎。
    以陈医生的智商和高超的记忆力，想要记住一个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他回国其实也不过才一年的时间，陈医生竟然记不起有这么个同学，足以说明“妾有情君无意”。
    “根据康医生自己说，她应该是在一家行业内特别了不起的生物制药公司工作。她还说，以你的才华，如果和她进同一家公司工作，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公司重要的科学家之一。”
    有了这么明显的线索，陈誉终于想起来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的圈子里，确实有个姓康的女性。
    只不过，陈誉从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社交方面，他大概记得她那时候经常会带一些自己做的家常菜来他实习的医院，他从来没吃过，倒是他同办公室的另外一个同学因此胖了十几斤。
    “哦！原来是她。所以，你给我打电话是想问我，为什么要选择回国？”
    “不是，我是想跟你说，你特别棒！”
    穆亚川最近也喜欢一大早出来跑步，路过陈誉家门口，听到有开门的声音，他微微停住脚步，很快就看到穿着一身运动短装的陈誉走出来，同时嘴角还挂着宛如朝阳般温和又灿烂的笑容。
    “陈誉。”
    “穆叔叔早。”
    “走，一起跑两圈。”
    绕着家属院跑了一圈后，穆亚川体力明显跟不上陈誉，即便如此，穆亚川依然没有放弃，他大口喘气的同时紧紧地追着陈誉。
    陈誉刻意放慢速度，穆亚川气喘吁吁地追上后，有些无奈地说：“人真的不得不服老，年轻的时候，负重爬山，爬几个山头都没问题。现在连基本的晨跑，都有些费劲。”
    “穆叔叔，你怎么突然想起晨跑了？”
    “多动一动，省得各种毛病找上来。这是我之前住院后的感受，有个健康的身体，争取不用挤兑普通老百姓的医疗资源，也不给周围的人添麻烦。”
    陈誉停下来，做一些运动后拉伸的动作。
    穆亚川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呼吸调整过来后，穆亚川问陈誉说：“陈誉，听你爸爸说，过段时间，你可能要带队去国外知名的医学交流学习？”
    鉴于国内目前在医学方面和国外先进水平的差距，经过有关方面的协调，获得国外医学院的同意以后，卫生部组织相关学科的医生出国学习，经过组织上讨论，目前暂时决定让陈誉带队出国学习。
    陈誉说：“未必，我还年轻，如此重要的任务，我未必能够承担得起。”
    穆亚川拍了拍陈誉的肩膀说：“你怎么会担不起？任务很重要，所以不应该采用论资排辈的方式来选拔组长。”
    “听说穆叔叔你也可能要带队去欧洲几个国家访问？”
    穆亚川差不多年纪的这一批干部，年轻的时候学的外语都是俄语，而穆亚川和裴也宁处对象后，发现她看的很多书都是英文版，就跟着学英语，成为同龄人中为数不多英语流利的人。
    改革开放后，和国外的交流变得多起来，穆亚川依然保持着学习的习惯，所以外语水平完全达到不需要翻译的程度。
    “有可能吧！后续要看组织上的安排。”
    转眼，出国的第一个圣诞节来临，裴秀本来想舒舒服服地躲在家里睡个懒觉，但是一大早，房东太太就送来一棵又高又漂亮的圣诞树。
    “亲爱的孩子，这么重要的节日，你应该把家里打扮起来才是。”
    好吧，裴秀只能入乡随俗，去商场大采购，买了一大堆东西，把圣诞树装扮一番。同时也给房东太太和爷爷准备了圣诞礼物。
    圣诞节当天，裴也宁和于舒心也带着一个后备箱的礼物来到裴秀和爷爷的家里，房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正在准备晚饭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大雪，等他们吃过晚饭，往外一看，已经有了十厘米厚的积雪。
    无论是原来的裴秀还是现在的裴秀，都很少看到这么大的雪，她非常兴奋，想要冲出去堆雪人，却被linda拉住。
    linda温柔地说：“雪还在下，你现在堆好的雪人，会被大雪堆住。不如明天雪停了之后，我们再一起堆雪人。”
    “好吧！”裴秀开始期待明天。
    于舒心从包里拿出照相机，她说：“难得聚在一起过圣诞，咱们拍点照片吧？”
    知道女儿的身份这么长时间，裴也宁一直很担心女儿会在她挑明关系之后，疏远她。
    因为患得患失，裴也宁甚至不敢在裴秀面前拿出相机，哪怕她无比渴望像其他父母那样，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摆放女儿的照片。
    准备从她们所在的城市和国家飞过来和裴秀一起过圣诞的时候，于舒心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也宁，这个圣诞节，我要送你一份你最想要的圣诞礼物。”
    看到于舒心把相机塞到行李箱里，裴也宁还有些担心，“会不会不太好？秀秀如果不喜欢怎么办？”
    “你别想那么多，秀秀一直没有挑明关系，和我们也很客气，但是并不表明她排斥你。我想大概是她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虽然是这样安慰裴也宁，但是把相机拿出来的于舒心其实非常紧张。
    她很担心裴秀会拒绝。
    裴也宁和于舒心的目光都落在裴秀脸上，期待她的答复。
    裴秀看着这个年代的照相机，有些新奇，她最直观的感受是——“好笨重的照相机，拍全家福不好拍吧？”
    于舒心顿时喜气洋洋，她说：“好拍的！我把三脚架都带来了，在车上，一会我去拿，咱们先随便拍一拍。来，秀秀，给你和你爷爷拍一张。”
    接下来，于舒心像个职业摄影师，给裴秀拍了不少单人照，还有她和爷爷一起的双人照，当然还有房东太太要求的双人、三人照。
    裴也宁始终站在旁边，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裴秀。
    从外面捧了一把雪，做了个小雪人的裴秀，进门后就对裴也宁说：“  linda姐姐，咱们还没有合影呢！”
    裴也宁又惊又喜。
    于舒心立刻上前，轻轻地拉了一下她以为可能会情绪失控的好友，“  linda，快去，和秀秀合影。”
    裴秀把手上另外一个小雪人伸到裴也宁跟前，“这个是小宝宝，给你。”
    然后，裴秀又指着自己手上另外一个雪人说：“我这个是妈妈。”
    裴也宁的鼻子瞬间又酸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