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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文 / 酱子贝

    端午假放完正好是周一,学校操场大清早就站满了学生,准备举行升旗仪式。

    王潞安站在高二七班的队列尾巴,困得直打哈欠。

    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王潞安掏手机的动作一顿,没精打采地回头:“我还以为你又不来升……我草??”

    “你声音再大点。”感觉到其他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喻繁走到队伍最末尾站定,懒洋洋地说,“争取让校领导都听见。”

    “不是……”王潞安看着他脸上的创可贴和淤青,震惊道,“隔壁学校的堵你了?!”

    “没,跟别人打的。”

    “谁?那人在哪?”

    “不知道。”喻繁双手揣兜,“可能在哪家医院吧。”

    “……”

    王潞安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喻繁,换作是他自己受了这样的伤,他肯定要哭着回家跟他爸妈告状,再在家里名正言顺的休养十天半个月。

    但从高一到现在,不论多严重的事情,他从来没听喻繁喊过痛或是抱怨。喻繁都是沉默、暴戾的反抗,用自己的方式为自己出气。

    他总觉得喻繁身上有种大多数同龄人没有的坚韧和无畏。

    “一会儿访琴看到了怎么办?”王潞安问。

    “已经看到了。”

    “你怎么跟她说的?”

    “被车撞的。”

    “……”

    王潞安大概能猜到访琴当时的脸色。他表情复杂,忍不住在喻繁身上巡视了一遍,其实不只是脸,夏季校服露出的两截手臂上也都是青紫,喻繁皮肤白,这么看起来有点吓人。

    “你去过医院没?没骨折……”

    “王潞安。”

    话说到一半忽然被打断,王潞安愣了一下:“啊。”

    “你看着我,别说话。”喻繁说。

    王潞安:“干嘛?”

    “别说话。”喻繁皱眉。

    “……”

    两人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喻繁看着王潞安,有点想打哈欠。

    “干啥呢你俩?”左宽站到了隔壁班的队列里,皱眉问,“憋笑挑战?我也……喻繁你怎么受伤了?”

    王潞安眼睛都瞪累了,他也想知道这他妈是在干嘛。

    他刚想问,就见喻繁转过头去:“左宽,你看我一会,别说话。”

    左宽:“?”

    两人对视了几秒,左宽两只眼睛凑到中间,用手抬起鼻子,比了个斗鸡眼。

    喻繁:“……”

    见喻繁不回击,王潞安伸手扶着喻繁的肩膀,弯腰模仿着某人干呕了一下:“yue!”

    一击致命,左宽冲上来就要揍人:“王潞安我草你妈!”

    王潞安立刻躲避:“yueyueyue,人家不行啦!人家这辈子都不要坐这个东西了啦!”

    左宽:“草你妈草你妈!”

    两个男生就这么以喻繁为中心,来了一场幼稚的转圈追逐赛。

    喻繁:“……”

    这场闹剧直到庄访琴来了才得以终止。

    王潞安跑得直喘气,擦了擦汗才想起来问:“喻繁,到底什么意思啊?”

    喻繁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

    他只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得了盯着一个男的看久了就会想亲对方的毛病。

    但好像不是。

    别说亲了,访琴但凡晚来一步,他都怕忍不住自己的拳头。

    所以,他好像,只是想亲陈景深。

    这个想法只是轻微地闪过去,喻繁就觉得后脑勺微妙的麻了一下,冒出一股说不出的亢奋感。他用拇指摁了一下食指的关节,他的手藏在口袋里,细微的动作只有他一个人发觉。

    《运动员进行曲》骤然停止,代表着升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喻繁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后背,眉毛皱了起来。

    “学霸居然迟到了?”王潞安随着他的视线一块往后看,惊讶道。

    “没迟到。”前面的吴偲回过头来,“他今天要上台吧……喏,你看,在主席台旁边站着呢。”

    喻繁立刻一脸不在意地踮了下脚,看了过去。

    主席台旁,胡庞领着几个学生在那等着,陈景深站在第二个。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大家都说陈景深以前经常跟他前后上主席台,但他其实并没什么印象。可当他现在看过去,却觉得陈景深安静挺直的侧影很熟悉。

    好像自己之前上去念检讨之前确实有经过这么一个人。那人总是满脸疏冷的和自己擦肩而过,然后在某一个瞬间,那人会偏过头来——像现在一样。

    陈景深忽然看过来,他们隔着千百人对视。

    喻繁怔了一下,心想我特么就看一眼,有这么巧吗??

    他立刻不自然地撇开视线,随着音响里的指挥转身升国旗。

    陈景深这次上主席台的原因是,他和其他几个学生被胡庞评为“高二年级学习标兵”。因为标兵人数比较多,一个年级有五个,一个个发言肯定来不及,所以每个年级只有一位同学可以发表演讲。

    高二负责演讲的是苗晨。

    “怎么不是学霸演讲啊?”王潞安在前面嘀咕,“哎,那男的是不是上次来班里找学霸的那个?”

    “是的。”吴偲道,“可能是陈景深自己不想演讲吧,前几个学期都是陈景深代表学习标兵发言的。”

    王潞安:“胡庞是真的花里胡哨,学习标兵,这不小学时候才有的东西么?”

    喻繁半吊子似的懒洋洋抬着脑袋,盯着台上其他所有人,就是不看陈景深。

    苗晨校服规整,说话字正腔圆:“南城七中的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二五班的苗晨。很荣幸这次能够获得‘年级标兵’的称号……”

    说来说去都是那套,喻繁打了个哈欠。

    滔滔不绝地讲了几分钟后,苗晨忽然话锋一转:“其实……在高一第一学期,我曾听过陈景深同学作为高一年级学习标兵的演讲发言。陈景深同学学习刻苦、成绩优异,演讲内容慷慨激昂、精彩绝伦,无时无刻不在激励着我……”

    喻繁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慢吞吞攥了一下。

    “所以我一直以陈景深同学为我的学习目标。今天能和他一起站在主席台上,我感到非常高兴。我会继续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也能成为一些同学的榜样……”

    陈景深没想到苗晨演讲稿里会有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看了苗晨一眼,再收回目光时,对上了他们班队列里那双冷冰冰的眼睛。

    陈景深远远朝他挑了下眉,大致意思是:怎么了?

    喻繁也远远朝他比了个中指,大致意思是:别看我。滚。

    陈景深回教室时,他同桌已经趴倒在桌上。

    他回到座位,盯着那个冷漠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握笔的手往旁边挪了下,用手背碰了碰对方垂在课桌上的手臂,刚想说什么——

    “学霸,苗晨居然这么崇拜你?我以前居然都没看出来。”吴偲经过他们座位的时候说了一句。

    “那肯定,学霸对同桌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喻繁这种不学习的学霸都能带起来,更别说那个什么晨,”王潞安搭着吴偲的肩说,“快坐回去,访琴来了。”

    两人往草地里扔了点火星,拍拍屁股坐回去了。

    陈景深再回头的时候,他和他同桌之间已经多出了几本书,划三八线的意思十分明显。

    今天升旗仪式耽误的时间有点长,占用掉了班会的时间。物理老师抱着课本进了教室。

    “喻繁,”陈景深转了一下手里的笔,无视中间那几本书,淡淡道:“我和苗晨没怎么说过话。”

    “同学们把课本都拿出来。”物理老师推了推眼镜,“上课不要交头接耳。”

    陈景深在物理老师的注目下拿出了物理课本。

    再一回头,他同桌已经换了个睡姿,耳朵上还挂着一根耳机。

    陈景深:“。”

    喻繁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放学。

    陈景深把多抄的一份笔记放到“三八线”上,刚准备把人叫醒,窗户外忽然有人喊他名字。

    “陈景深,”苗晨背着双肩包,超他眨了眨眼,“物理老师跟你说了吗?我们学校要安排竞赛集训。”

    陈景深盖上笔,嗯了一声。

    苗晨道:“到时候我们可以住一个宿舍吗?我看了一下名单,其他人我都不怎么熟……我可以多带一点吃的!你有什么喜欢——”

    轰地一声,坐在他们中间的人突然起身坐直,椅子往后一挪,刺耳的摩擦声截断了苗晨后面的话。

    喻繁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人。

    “让让。”他说。

    喻繁睡醒后眼皮会冷硬地绷直,看起来特别凶。苗晨被吓得连忙点头,挪到旁边让出位置。

    喻繁踩上自己的椅子,翻窗出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睡醒到离开,都没看陈景深一眼。

    “他,他一直都是这样出教室的吗?”苗晨后怕地抓紧自己的书包肩带,目送着喻繁消失在走廊,“而且我刚刚看他好像刚睡醒?老师难道不管吗?”

    周围还有同学在值日,苗晨压低声音,身子往窗内探了一点:“对了,我之前一直想跟你说来着……我听说他好像性格不好,会打人,你知道吗?”

    “他还跟你一起上过主席台的,不过他是念检讨……你怎么不跟老师申请换座位?老师应该会愿意给你换的。”

    “啊,我刚才的话还没问完,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陈景深?”

    陈景深沉默地囫囵收起书包,搭在肩上刚要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忽然振了一下。

    【-:实验楼一楼教室,滚过来还东西。】

    还什么?

    陈景深回想了一下自己欠过的东西,刚拧起的眉毛慢吞吞地舒展开来。

    “陈景深?”苗晨震惊地小声问,“你把手机带来学校啦?”

    “嗯。”陈景深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道,“不用了。”

    苗晨一愣:“什么?”

    “不用给我带什么,集训的事我跟老师说过了,我不参加。”

    苗晨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大家都在竞争的名额陈景深为什么不要。

    陈景深走出后门,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还有。”

    他淡淡道,“以后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别来找我了。”

    放学后的实验楼空无一人。偶尔有几个学生到实验楼隔壁的矮墙接外卖,也不会往这里面瞧。

    陈景深到实验教室时,喻繁正坐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玩手机,两脚垂在半空,姿势懒散。

    听见动静,喻繁头也没抬,冷冷地说:“太久了。”

    陈景深把教室门反锁上:“嗯,说了点事。”

    喻繁想问什么事,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过来。”他大爷似的命令。

    陈景深脱下书包随手放到门边的椅子上,乖乖走到喻繁跟前。

    喻繁把手机放到一边,抬头跟他沉默地对峙了一会。

    窗帘他已经拉上了。但这间废弃教室的窗帘不挡光,教室里还是明亮一片。窗帘顶上没有拉紧,一束阳光正好打在陈景深的脸上,他的眼珠在光线里沉得发亮,深邃干净。

    喻繁确定了。他确实很想亲陈景深,看一次想一次。

    他没什么表情地伸手,抓住陈景深的校服,微微一扯,说:“自己弯腰。”

    陈景深偏头下来,手展开撑在喻繁左右两侧。

    喻繁闻到他身上的薄荷香气,喉结滑了一下,扯他衣服的手用了点力,仰头刚要碰上去——

    陈景深往后退了一点,喻繁亲了个空。

    他们近在咫尺,呼吸亲密地缠绕在一起。像没有亲上的那晚一样。

    喻繁感觉着陈景深的呼吸,抬眼问:“什么意思?”

    “在这之前,想跟你说件事。”

    陈景深道:“我和苗晨不熟。”

    喻繁:“……谁管你们熟不熟?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自言自语。”陈景深淡淡道,“我没对其他同桌好。他偶尔来问我题,我会教一点,像对王潞安他们那样。”

    喻繁顿了两秒:“陈景深,你很吵。”

    “嗯。但我好像太久没说了,”陈景深往前靠了一点,“我对同桌没什么情结,对你好是因为我……”

    喻繁立刻打断他:“陈景深——”

    “喜欢你。”陈景深说。

    “……”

    喻繁之前其实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

    他起初以为自己是嫌苗晨烦人,到哪都要缠着陈景深,但他刚刚跟苗晨对上视线之后,又发现不是。

    直到现在,他好像有点隐隐约约明白了。

    有个跟陈景深一样优秀的男生,近乎崇拜的在追捧他。

    喻繁一直觉得陈景深喜欢上自己是瞎了眼。

    陈景深随时都有复明的可能,他随时可能喜欢上别的男生。比如长相可爱、性格温顺、成绩优秀的苗晨。

    但至少此时此刻,陈景深还喜欢他。

    喻繁沉默了几秒,抬起手去勾他脖子,让陈景深低下头来跟他接吻。

    陈景深根本不动,喻繁也毫无主动的经验。他很轻地啄了几下陈景深的嘴唇,干干涩涩的贴在一起又分开,密切又燥热。

    喻繁头脑晕乎,心跳失控,又觉得差点什么。他脑子混乱,半天才开窍似的去碰陈景深的唇缝。陈景深配合地张嘴,喻繁舌尖凑进去,碰到陈景深牙齿的那一瞬,他抵在课桌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一下。

    外面传来一道嬉笑声,应该是来取外卖的学生。

    喻繁心里一跳,下意识就想撤开,下一秒,陈景深抬手按住他的脖颈,把他重新摁了回来。

    陈景深的吻跟他本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喻繁被亲得下巴无法控制地反复上扬,呼吸都难以维持,亲到一会儿,陈景深就短暂地松开他,亲了亲他泛着水光的嘴角,说:“呼吸。”

    喻繁听话地吸一口气,然后又被重新吻住。

    不知过了多久,喻繁才被人放开。

    空荡的教室只剩下两人重重的呼吸声。

    “喻繁。”

    喻繁被亲得眼底有点湿,恍惚地应:“嗯。”

    陈景深手还搭在他的脖颈后,顺势揉了一下他后面的头发,低低问他:“你和你以前的女朋友,也是先亲嘴再确定关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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