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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蛇(四) 文 / 绿野千鹤

    温石兰的目光有如实质,看得林信遍体生寒。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野猫突然从树冠中窜出来,很是不满地瞄了一声,跳下墙头飞快遁去。

    那边的蛮人嘟哝了一句蛮语,温石兰收回目光,打了个手势。那些人明显加快了脚步,推着木车快速离去。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确定那些蛮人不会再回来,两人才冒出头来。

    “你拦着我作甚,那些蛮人明显是在偷我家东西!只要我叫一声,整个莫归山的侍卫都会过来,”钟有玉不满道,“不过区区十几个蛮人,瞧把你吓得。”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林信冷眼看他。

    “谁?”

    “说出来吓死你。”

    哗啦啦,树冠一阵响动,钟有玉惊得差点从墙头摔下去,立时拔剑。

    “是我。”一身劲装的紫枢从树冠中钻出来。她就住在林信隔壁,既然林信听到了响动,她自然也听得到。

    “瞧把你吓得。”林信原封不动地嘲笑回去,跃下墙头,朝那间石室走去。

    钟有玉咂咂嘴,没脸再跟林信说话,转头看向紫枢:“紫枢,你怎么跑来了?刚才的猫是你放的?”

    “是啊,”紫枢应了一声,不想跟钟有玉多聊,快步追上林信,低声道,“侯爷,方才属下听到,那些蛮人说要去狄州。”

    “什么?”林信一惊,“你可听清了?”

    浣星海的人多少都懂蛮语,紫枢又常年跟着沈楼打蛮人,“别的没听清,但狄州这个可以确定。”

    狄州,是西域狄人聚集的地方,这次沈楼带兵平乱就是去的狄州!

    说话间,钟有玉已经上前按开了石室的门。这道门似乎改了机关,并非当年那般好开了。

    “轰——”厚重的石门轰然打开,明亮的灯火宛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林信眯了眯眼,待看清石室里的东西,不由得惊了一下。幽深的洞穴中,摆满了木架子,由上至下,满满的全是黄金和鹿璃。

    “这……这山穴怎么改做库房了?”钟有玉率先走了进去,仰着头东看西看,“我就说那些蛮人是小偷,你还不信,瞧瞧,这分明是莫归山的库房。估计家里以前遭过贼,叔父就把库房挪到这里了。哇,这是我小时候用的玉枕。”

    靠近洞口的位置是鹿璃和黄金,向里面走就变成个各种奇珍异宝、古玩字画。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林信揣着手,跟在钟有玉身后慢慢地走,行至尽头,墙壁上孤零零地挂着一把通体雪白的灵剑。似乎有些年头了,剑穗已经沾满了灰尘,剑身依旧灵光闪闪。

    “雪寂,”钟有玉也看到了这把好看的灵剑,读出了刻在剑柄上的剑名,“这是谁的剑?”

    “我爹的剑。”林信淡淡地说。抬手,屈指作鹰爪状,雪寂剑便从墙壁上飞过来,落到手中。

    寒风穿林雨打叶,枯荷争雪寂无声。

    林争寒的本命灵剑,名为雪寂。寒光依旧,英雄归土。这灵剑,已经与主人分别了十二年。

    “哦,你爹的剑,啊?”钟有玉反应过来,蹦到林信身边,抓着剑鞘细看,“你爹?寻鹿侯?你爹的剑为什么会在我家?”

    “这就要问你爹了!”林信突然拔剑出鞘,横在钟有玉脖子上,语调冰冷道,“你爹杀了我爹娘,雪寂自然就在你家,这叫罪证。”

    “不可能!”钟有玉涨红了脸,“你爹也是一方列侯,他俩自小就认识,无冤无仇。我爹好端端的,为何要杀你爹?

    林信用闪身到钟有玉身后,用冰凉的剑刃从上至下刮过钟有玉的脖子,将他脖颈上的汗毛齐刷刷刮掉了一块,“为了鹿璃矿。父债子偿,我现在杀了你,就算是为父报仇了。”

    一滴冷汗从钟有玉的下巴滑落,滴在雪寂光滑可鉴的剑身上。

    “哎呀,哎呀,出什么事了?”衣衫不整的钟随风,拖着没系好衣带的外衫,提着灯笼快步走进来,瞧见那吹毛断发的灵剑就夹在侄儿脖子上,顿时吓得不敢上前了。

    林信瞥了他一眼,忽然收剑入鞘,仿佛方才的恐吓根本不存在。

    钟有玉不解地看向林信,却得到一个呲牙挑眉的笑,方知上了当,扑上去就要跟林信打架:“好你个林不负!”

    “有玉,不得无礼。”钟随风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劝阻,把钟有玉拉到一边。

    “二叔,咱家招贼了。”钟有玉把方才看到的蛮人告诉钟随风。

    钟随风听完,脸色大变,将灯笼塞到紫枢手中,“丫头,你腿脚利索,快去叫侍卫来。”

    紫枢接过灯笼,转身离去。

    钟有玉催着钟随风清点鹿璃。林信把雪寂背在身后,凉凉道:“少了多少,二爷清楚得很,哪里需要清点?”

    “你又胡说什么?”钟有玉看向叔父,后者竟然露出一副心虚的模样,“叔父?”

    夜风吹进山洞,刮擦出阵阵呼号。烛火明灭,映着早生华发的钟随风,顿生一股大厦将倾的苍凉。

    “哎,没错,那些蛮人,是我放进来的,”钟随风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着脸道,“家里越来越穷,今年的岁贡还没有凑齐,为了应急,我只能用黄金跟蛮人换些鹿璃。”

    大庸禁止跟北漠通商,更不许跟蛮人换鹿璃。用黄金换蛮人的鹿璃,徒三年;用鹿璃换蛮人的黄金,以通敌叛国论,要斩首的。

    “二爷既然懂这门生意,缘何连兵将都养不起?”对于钟随风的话,林信一个字都不信。

    大庸的鹿璃有限,其实各家私下里都有些门路,并不算什么稀奇事。若是那些人拿走的当真只是一些黄金,何必要动用温石兰这样的绝世高手?半夜三更,鬼鬼祟祟,车辙深深,那木推车里装着的,定是要运往北漠的鹿璃。

    钟有玉指尖发颤,“叔父,你当真卖了鹿璃给蛮人么?”这些年蛮人与北域几乎年年交战,沈家几乎倾巢而出,体弱多病的沈楼十二岁就上场杀敌,保家卫国。若是让世人知道,钟随风给蛮人提供鹿璃,莫说是朝廷,就是沈歧睿都不会放过他。

    “这……”钟随风脸色苍白,似乎很是害怕,慢吞吞向后退了半步。

    “嗖——”异变突起,十几根红线突然从两侧的石壁上钻出,拉成纵横交错的网,快速朝林信扑去。

    林信瞳孔骤缩,不退反进,一把抓住钟有玉,挡在身前。锋利无比的细线顿时划破了钟有玉的衣衫,在肩膀上割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再进一寸就手臂不保。

    那红线立时停住,活物一般扭动了一下,绕过钟有玉改为自上而下地进攻。

    吞钩弯刀瞬间扣在了钟有玉的脖子上,林信冷声呵道:“再动一下,我就割断他的脖子!”

    钟随风骤然抬头,脸上还保持着惊慌愁苦的神色,手忙脚乱地结了个手印,那些细线才堪堪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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