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蒙她眼 文 / 知其为之

    柳成之正抱着洛初，一口一口喂她吃着桂花糕，见她心不在焉，出声问道：“师尊，有心事？”
    “嗯。”洛初叹了口气。
    “怎么了？”柳成之的指尖缠绕起洛初的一缕发丝，垂下眼眸看她。
    洛初：“你还记得我们在芙蓉浦时吃过的那家荷叶酥吗？”
    “记得。”
    “为师今日突然想吃了，你现在就去帮为师买来，好不好？”洛初拉着柳成之的胳膊，轻轻晃起来。
    “好啊，弟子这就去给师尊买。”他眉眼弯弯，在洛初的唇上轻轻一啄，便离开了。
    等到柳成之的身影消失不见，洛初才急急起身去萧宸所说的约定地点。
    “师尊。”萧宸一身绛红色劲装，正在结界外等着她。
    洛初将令牌附在结界上，这个能暂时减弱结界效果，是她昨日从柳成之那里偷来的。
    “师尊，太乙山谷的地图，你顺着这条路去。”
    洛初接过轴卷，看了一眼便放入乾坤袋：“好，我知道了，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师尊说的话，果然不可信。”
    柳成之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蓝黄异瞳微微弯起，徐徐绽放出骇人的冰霜，最深处狂乱的阴翳宛如风暴般铺天盖地，一点点变得触目惊心。
    洛初看着他，一时竟忘了说话。
    这下真的要芭比Q了。
    “师兄……”萧宸看着他，眼神有些愤怒，如今柳成之却欺师灭祖，他无法接受曾经风光无限的榜样堕落为无恶不作的魔头。
    洛初上前：“成之，你听为师说，为师是去找破解……”
    “够了！”柳成之低低地吼道：“从现在起，徒儿再也不会相信师尊说的任何一句承诺。”
    突然，急风四起，洛初觉得面颊如被刀割得一般疼痛，无数白衣身影自结界缺口处涌了进来，手握长剑，杀气必现。
    柳成之脸色惨白，苦笑道：“没想到师尊竟这般恨弟子，暗中勾结仙门百家来取弟子性命。”
    洛初一脸懵逼地看向萧宸，萧宸连忙摇头：“师尊，不是弟子，弟子真的不知道……”
    “是我。”
    人群中走出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师无鉴？！你这是做什么？”萧宸瞪大了眼。
    子归走出来，有些自责和难过：“对不起，我没有拦住他。”
    师无鉴一脸冷漠，目光沉沉地看着柳成之：“魔尊，该血债血偿了。”
    话音刚落，数十人跃起在半空，手执长剑，剑心向下，围成一个金色法阵，向柳成之袭来。
    柳成之微微抬眸，淡淡道：“找死。”
    浑身黑气缭绕，竟在空中聚集化作一柄柄黑色长剑，朝着法阵射去。
    正面交锋，法阵应声二破，那些人被击飞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暗道不好：这魔尊吞噬了云上仙府数千人的魂魄，想来是修为又上一层了。
    眨眼间，众人合力驱动剑阵，攻势越来越紧，洛初看得心揪得发慌，刚上前一步，那剑气就刮破她的衣服，将她逼退。
    一袭黑衣映入眼帘。
    “洛初尊者，对不住了。”师无鉴将长剑架在她的脖颈上，冷冷道。
    洛初气急，真他妈的没想到这种小说里的狗血戏码如今居然在她身上上演了！
    真是哔了狗了！
    师无鉴：“魔尊，你真以为我不会杀她？”
    和那日柳成之杀死薛俞前的语气一样。
    柳成之余光撇到洛初这边的情况，眼瞳细微地收缩，空洞的可怖。
    他离她有些远了。
    柳成之眼角是癫狂又痛苦的猩红，血魇瞬时出鞘，对着师无鉴刺去：“放开她。”
    师无鉴急急后退，手中的剑扎进洛初心口，不浅也不深。
    “师尊！”三声惊叫响起。
    血魇剑停在空中。
    “你想本座如何。”
    师无鉴死死地看着他，语气薄凉地吐出四个字：“以命换命。”
    “砰。”血魇剑落地，暗红色的邪光淡去。
    就是现在！
    众人齐齐而下，对着柳成之而去，可柳成之却是缓缓垂下手，脸上带着解脱一般的轻松。
    这么久了，他也累了，抓不住的……
    “不要……不要伤害他……不要！”眼泪如泉水涌出，迷蒙了双眼。
    洛初一把推开师无鉴，而师无鉴急急收手，不让剑刺穿洛初的心脏。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疯了似的闯入法阵，凌厉的剑气将她的肌肤割破，一道道血迹如红线般溢出。
    她终于拥住了他，还好，还来得及。
    这一回，就换她来护他。
    突生变故，众人来不及收剑，无数的剑气而下。
    霎时，万箭穿心！
    “师尊！”又是三声惊叫，一声比一声惨痛。
    鲜血狂喷，满地浸染。
    柳成之望着洛初倒下的身影，心脏好像被狠狠撕裂开，他只能像孩子似仓皇又害怕的叫唤：“师尊……师尊……师尊……！！！”
    他的双臂死死缠住她的身体，浑身瑟瑟发抖，滚热的泪水从发红的眼睛里溢出来，黑色的符文慢慢爬上他的脸。
    子归和萧宸也哭着跑过去趴在地上，满脸痛苦地看着洛初。
    “一切都是为师的错……对不起……害你变成现在……这样……为师一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洛初闭上眼。
    如果一切能重来就好了,她宁愿那日没有逼他跳下魔渊，宁愿那雷劈死自己。
    柳成之低垂着头，脸色煞白，下巴深深埋在她的颈窝里，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师尊！师尊！你睁开眼看看徒儿！师尊！徒儿错了，徒儿真的错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萧宸一把推开他，红着眼抱着洛初站起来：“都是因为你……师尊才会死……都是因为你！”
    刚才那法阵，洛初挡了一般的剑气，另一半则仍旧落在柳成之身上，他伤的很重，一时竟是力气连萧宸都敌不过。
    柳成之拉住他的腿：“把师尊还给我，还给我，求求你，别带走她。”
    萧宸一脚踢开他：“我不放！你不配留着师尊的遗体，你们魔宫这么脏，别污了师尊的身子！”
    子归看着地上痛苦的柳成之，终究是摇摇头，跟在萧宸后面离开了。
    柳成之看着萧宸抱着洛初远去，他爬呀爬，却怎么也追不上。
    她不知道，其实他一直都有在好好努力，想要做她心里期待的好徒弟，陪伴在她身边，照顾她，保护她，被她夸赞，期待她对他笑，讨她欢心，等她回家。
    他一直都有在好好努力，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努力。
    他好想亲口告诉她，她的徒弟不是世人口中的魔头。
    可是，他再也没机会了。
    他从没想过，他会亲眼看见她死在他面前。
    他眼底的悲伤，深不见底。
    柳成之痛苦地按着头，噬魂骨的影响越来越深，他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啧啧。好可惜呐，你为她做了这么多，手上沾满鲜血，她还是死了。”
    “你救不了她，更救不了你自己！”
    “你和她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你是个疯子，是个半魔，你没资格说爱她，更没资格被她爱。”
    “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哈哈哈啊哈哈啊哈哈……”
    他突然想起初见时她逆光而来，白衣翩飞，轮廓清冷，如同神明。
    他一直都偏执小心地敬爱着她，哪怕堕入魔渊，向死而生，却仍旧甘之如饴，可最终，一切化为乌有。
    原来，那一束光，从来都照不到他身上。
    “师掌门，你看着魔头如何处置。”
    师无鉴闭上眼，眼角湿润了，他淡淡道：“留他一命，我要他跟我一样痛苦地活在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