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文 / 巫哲
这一夜晏航彻底失眠的,平时失眠，初一在边儿上的话，他会尽量少动,不过今天晚上无谓了,听动静初一也没太睡着。
半夜的时候他俩还聊了一会儿，但聊的什么，天亮的时候晏航记不清了，夜里有时候就这样,明明没睡，却也不知道这一夜到底怎么过的。
初建被抓,对于一直努力保持内心平静的晏航来说,不能用“往平静的湖水里扔了一颗石头”这样的话来形容，这码扔了一块砖。
他知道以初某某的胆子经验,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抓到，别在……他已经告诉了警察有可能见过初某某的情况下。
但抓到了之后，很多事就会慢慢被揭来,老爸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也会变清晰，他害怕的东西，就在那些真相里。
他其实跟初一一样，一边想知道,一边又害怕知道。
早上来的时候初一眼圈儿都有些发暗，不经常失眠的失一次眠真别明显,他觉自己看来,就比初一精神多。
“我有点儿紧，紧张，”初一洗漱完看着镜子,“也吃，不下东西。”
“我也吃不下东西，不吃早点了，”晏航把他挤，捧了水往脸上泼着，“办完手续再看吧。”
“嗯。”初一应着。
“你不用太紧张，”晏航擦了擦脸，“你爸不会有多大问题的。”
“你怎么知，知道。”初一叹了口气。
“你爸有胆儿捅吗？”晏航问。
“他哪敢啊。”初一愣了愣。
“他没捅，就不会有多大的事儿。”晏航说。
“嗯。”初一应了一声。
接下去他俩都没再说话。
初一看着晏航，晏航撑着洗脸池发呆。
初一不知道晏航在想什么，只知道如果老爸没有捅，那就只能晏叔叔捅的，而且老丁死了。
想想就不愿意再继续往下想了。
他不懂法，也不敢随便胡乱琢磨。
更不愿意晏航去琢磨。
他过去搂住了晏航的腰，把脸压在他肩上。
“求顺毛吗？”晏航问。
“给你顺。”初一在他身上搓了搓。
“哦，”晏航笑了笑，“再搓两下该给我顺来了。”
初一愣了两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啊。”
“你英俊的小天哥哥啊。”晏航说。
初一笑着没说话，闭上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突然觉有点儿困，就这么站着这儿闭着眼睛就不想动了。
一直到崔逸的电话打到了晏航的手机上，他俩才从浴室出来了。
“让我直接下去，他把车到楼下了。”晏航说。
“嗯。”初一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今天天气还不错，大概因为一夜没睡，从楼里出去的时候，还没完全舒展来的阳光让眼睛有些发胀。
“初一不没睡。”崔逸问了一句。
“没睡。”初一有些不意了揉了揉眼睛。
“这事儿你想那么多也没什么用，”崔逸说，“小孩儿。”
初一扯着嘴角笑了笑。
还爷爷奶奶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不他更睡不着了，怕两个老着急。
想到爷爷奶奶的时候，他又总会突然想到老妈姥姥姥爷，他都已经知道老爸被抓的事，现在他在想什么，在干什么？
会着急会去打听吗？
或者真的就像他说的就什么也不管了？
“崔叔，”初一看着崔逸的后脑勺，“我爸的事儿，不半，个月就能有，有结果了？”
“他没干什么，不会太长时间。”崔逸说。
“那他干，了什么呢？”初一又问。
“那就看干的什么了，”崔逸说，“他不同伙，流窜期间有没有继续多次犯案，他的供述不会被采纳……这个说来很复杂，你不用管这么多，小白一直接刑案，有她在，你只管放心。”
“来以为有你在也能放心呢。”晏航笑着说。
“你俩哪天跟有经济纠纷了，”崔逸说，“找我就最合适了。”
“我一共就三，三千块钱，”初一说，“最多拿，二百跟纠，纠纷，估计纠，不来。”
崔逸笑了来：“还能逗，看来心理素质不错。”
“他属于条件反射的一种。”晏航笑着说。
牛逼律师姐姐姓白，崔逸管她叫小白，晏航初一都叫她白姐姐。
白姐姐并不像初一想像中很有气势的那种女律师，挺温的样子，脸上带着笑。
初一并不知道这个手续怎么回事，只知道他往上签老妈的名字。
“这个我强，强项。”初一说。
小学的时候老师一直求家长检查作业，签字，家里无论找谁签这个字，都会招来一阵心烦，以初一从来都自己签老妈的名字。
签比老妈自己写的都像。
他拿着笔，感觉手有点儿抖，不知道不因为紧张。
不过签还很像的，毕竟练习了很多。
“我马上过去，争取时间，”白姐姐说，“别着急。”
“辛苦白姐了。”晏航说。
“不辛苦，”白姐姐说，“习惯了。”
初一差不多到中午了，才始觉有那么一点儿食欲，闻到路边饭店里飘出来的香味时，他说了一句：“吃午，饭了吧？”
“嗯，”晏航看了看他，“饿了吧？”
“还。”他摸摸肚子，“叫崔叔出，来吃吗？”
“他去办公室了，”晏航说，“这事儿完了以后再请他白姐出来吃饭吧。”
“。”初一点点头。
今天去办完手续之后，初一就一直拉着晏航在街上溜达着，平时他不太喜欢多的地方，这会儿却只有在热闹的地方他才感觉踏实些。
也许注意力会被分散，瞎琢磨的时候路也容易被打断。
“这会儿白姐见，见着我爸了吧？”初一看了看手机。
“坐火箭过去的话，这会儿肯定见着了。”晏航说。
初一笑了来，叹了口气。
“想吃海鲜自助吗？”晏航说，“前面有一家不错的。”
“贵，”初一摇摇头，“节约点儿，吧。”
“吃个自助能花多少钱。”晏航说。
“律师费，”初一说，“很贵的，我没那，那么多钱，借你的。”
晏航笑着揉了揉他脑袋：“那我的钱肯定够啊，不够还可以找老崔拿，不差这一顿自助的，走。”
海鲜还很有诱惑力的，初一以前吃少，小姨带他吃过，那时也没觉有多吃，到了海边的城市之后，才知道海鲜还在当地吃才能吃出最的味道来。
这个旋转自助餐厅，的确挺贵，但东西也非常吃，品种还超级多。
“我小，时候，以为旋转餐，餐厅，”初一边吃边说，“嗖嗖嗖，转的，里面的捆，捆在椅子上。”
晏航夹着一块鱼笑都没机会往嘴里送。
“不就飞，出去了。”初一说。
“你小时候还挺能琢磨的嘛。”晏航说。
“闲着就想，想想，”初一说，“有时候跟树，洞说说。”
“以后有什么就跟我说吧，”晏航说，“我还能给你个回应。”
“比如？”初一看着他，“笑吗？”
“啊。”晏航点点头。
“笑吧，”初一也笑了笑，“我喜欢看，你笑。”
“肉麻。”晏航啧了一声，“这话就不狗哥的款。”
“精分狗。”初一说。
因为自助餐，吃回，晏航一吃不算多，以初一就担这个任务。
“吃不了就不吃了，”晏航看着他，“这个价你够呛能吃回儿。”
初一喝了一口水：世上无，难事……”
“闭嘴。”晏航说。
“世上没，没有回儿，”初一换了一句继续坚持，“吃的，多了就……”
“闭嘴吃。”晏航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下。
“我不踏实。”初一埋头吃了口之后停下叹了口气。
“我也不踏实，”晏航说，“不踏实的时候我就看你眼，你最踏实一点儿以便让我踏实。”
初一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下午他俩再不踏实，也实在在街上逛不下去了，于一路溜达着往回走。
来可以打车或者坐公交，晏航却选择了走路回去。
“为什么？”初一问。
“舒服，”晏航说，“久没跟你一块儿走这么长时间了，以前还天天跑步呢。”
“我在学，学校跑。”初一说。
“我还围着小区跑呢，”晏航说，“那能一样吗？”
“不一样。”初一笑了笑，往他身边挨着。
“一会儿回去你睡一觉，”晏航说，“晚上我弄点儿吃的，你不还去咖啡厅？”
“嗯。”初一点头。
“我陪你去，”晏航说，“我估计白姐晚上能有消息了。”
“。”初一又有些紧张，一紧张就觉发冷，于往晏航身边又挤了挤。
最后干脆也不管旁边还有路了，他把手塞到了晏航外套口袋里。
晏航没说话，握住了他的手。
回到家之后，晏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玩手机，初一也不愿意进屋睡，就在沙发上躺下了。
估计一夜没睡又溜达了那么长时间，晏航很快就听到了他轻轻的小呼噜。
晏航把旁边的小毛毯堆到了他身上，低头继续看手机。
手机上有崔逸刚发过来的消息。
-你这两天情绪不对，还找罗医生聊聊
-我情绪还行
晏航回了一条。
-初的口供有可能对你爸不利，你有这个心理准备
-我知道
-你自己调整不过来就找罗医生，你出点什么问题，你爸能马上现身把我劈了
晏航笑了笑，仰头枕着沙发靠背闭上了眼睛。
晚饭晏航还做的焗饭，初一爱吃，做来也简单，适合心不在焉情绪不佳的操作。
崔逸担心他的心理状态，他自己也担心。
但这一多，他能感觉自己慢慢地一点点地在情绪调节上比以前了不少，老爸突然离，他猛地失去了依靠重心的痛苦感觉，现在想来的时候，会觉有些遥远模糊了。
只真的完全不被影响，也不可能。
比如他依旧会因为这件事失眠，而且可能会连续天或者更长。
烤箱里飘出香味的时候，初一进了厨房：“饿啊。”
“中午吃那么多呢，”晏航说，“睡了一觉又饿了？”
“嗯。”初一叹气，“香啊。”
“马上就能吃了，”晏航看了一眼烤箱，“冰箱里还有酸奶。”
“白姐还没联，联系我。”初一说。
“见了面先谈，然后聊聊聊，”晏航说，“聊完还吃个饭休息一下，再整理一下，然后才联系吧。”
“哦。”初一蹦了蹦，又过去搂住晏航，用脸在他肩膀用力蹭了下，才转身回了客厅。
晚上晏航陪着他在咖啡厅，店里还老样子，客不多。
初一正看着晏航做咖啡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顿时猛地挺直了腰，愣了有两秒才有些慌乱地从兜里往外掏手机，但半天也没掏出来。
“我来，”晏航抓住了他的手，从他兜里把手机拿了出来，又捏了捏他手腕，然后接电话，按下了免提，“白姐你，我晏航，初一在我旁边。”
“的，我刚跟老崔通了电话，”白姐姐的声音传了出来，听着还很温，不急不慢，从语调上听不出今天谈话的坏来，“手续已经补了，我也跟初一爸爸详细聊过了。”
初一感觉自己手都冰的，僵立在吧台旁边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情况怎么样？”晏航问。
“让告诉初一不担心他，”白姐姐说，“他现在身体也没什么问题，情况还可以的。”
晏航看了初一一眼。
“嗯。”初一应了一声，鼻子猛地有点儿酸。
老爸说的告诉初一，并没有说告诉家里，让初一有些不受，就像这个家里的，早就已经没有了关系。
“现在呢，关于案子的情况，因为保密，我不能给你透露什么具体的内容，但可以告诉你，初建的情况，问题不太严重，还有很大机会的，”白姐姐继续说着，“前提如果他跟我说的情况属实。”
“嗯。”晏航应了一声，“明白。”
初一的呼吸猛地顿了一下，感觉有些喘不上气，他死死地盯着晏航手里的手机。
听到老爸的名字时，他还算能保持冷静，但想到这里面还牵扯到晏叔叔，却什么也不能说的时候，他却猛地一阵慌乱，揣在兜里的手都抖了一下。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不管怎么说，还有耐心，”白姐姐的声音还很温，“根据初建的说法，在我看来，这个案子的基事实以及晏致远被害的关系还比较清楚的。”
初一感觉自己能听清白姐姐说的每一个字，但脑子却像被卡死了的齿轮，在“晏致远”三个字上一直卡着过不去了。
这事情发生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老爸这件事的关系，老爸晏叔叔的名字同时真切地以这样的形式并列着出现，让他非常慌乱。
“以初建在这里面，并没有什么主的责任，”晏航说，“这样的情况吗？能不能这样理解？”
“如果他说的这些情况都属实，”白姐姐说，“他事先甚至完全不知情。”
“那如果就他说的那样，”晏航继续问，“他的情况……”
“我可以试一下无罪辩护。”白姐姐说。
初一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认真地听着晏航白姐姐的对话。
他大概个不孝子，这时他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晏航身上，在听着白姐姐虽然并不明确，但还能听出一些内容的话时，晏航竟然能冷静地绕过晏叔叔，而把重点放在了初建身上。
听着晏航为老爸的情况小心地追问时，初一觉心里跟刀戳着似的发痛，非常难受。
“的，辛苦白姐了。”晏航的嗓子有些哑。
“你放心，这案子我会尽全力的，”白姐姐说，“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我说。”
“嗯，”晏航顿了顿，“谢谢。”
挂了电话之后，初一盯着晏航，却怎么也张不嘴说话。
晏航也没有出声，坐在椅子上胳膊肘撑着膝盖，一直看着吧台下面的一箱牛奶出神。
过了很长时间，晏航才抬头：“听这个意，你爸的问题不大，如果能无罪，那过不了多久就能出来了，老崔说了，白姐挺厉害的，你不用担心了。”
初一没有说话。
听到白姐姐说老爸的情况时，他只觉鼻子发酸，却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身体里仿佛翻着十级海啸，浪头一下下地拍在他心口上。
拍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晏航把手机放回他兜里，顺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我……”
初一抱住了他的脑袋，把他的脸按在了自己肚子上。
晏航顿了顿，过了秒，轻轻靠在了他身上没有再动。
初一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也转不出什么内容来，他只想安慰晏航，现在的晏航，比他脆弱多。
哪怕什么事都经历过，什么事都能处理的晏航，在面对别说跟自己爸爸受伤有关的内容时，也不见就能扛住。
脑子里想的事，哪怕千遍万遍，也永远都模糊的，有些不愿意想的细节会被聪明地跳过，漏掉，出现了也会“转瞬即逝”。
而听到别的话时，哪怕白姐姐这样没有任实质性内容的句轻点，那些细节也会因为无法回避，无法快进，无法漏帧而变无比清晰。
“晏航。”初一低下头，在晏航头顶上轻轻抓了一下。
“嗯。”晏航埋在他肚子上应了一声。
“你喝热，牛奶吗？”初一轻声问。
“不我说，狗哥，你在这儿干了小半了，”晏航闷着声音说，“就会做个热牛奶吗？”
“不，”初一说，“热牛，牛奶我一，只手就能做，别的两，两只手。”
晏航轻轻笑了笑：“行吧热牛奶。”
“嗯。”初一把右手放在晏航肩上，左手从吧台上拿了牛奶，倒进了奶锅里，放到旁边的电陶炉上始加热，“我喜欢煮，煮的牛奶，别香。”
“嗯。”晏航应着。
“加糖吗？”初一问。
“多加点儿。”晏航说。
“。”初一点点头。
正在往牛奶里加糖的时候，店门被推了，进来了两个女孩儿。
“打烊了。”初一看着她俩。
“啊？”两个女孩儿愣了愣，接着就转过头，看到了吧台里一站一坐还搂在一块儿的他俩，顿时眼神表情同时变化了能有七八种款式。
“不意，”初一把煮了的牛奶拿下来，慢慢倒进杯子里，又重复了一次，“打烊了。”
“……哦。”两个女孩子又愣了秒之后，才转身一边回头一边小声说着什么走了出去。
“你老板明天一看监控，”晏航说，“你就失业了。”
“不会，”初一说，“小香姐挺，的，她问，我就说我朋，朋友……”
“男朋友。”晏航说。
“嗯？”初一没听明白。
“她问，你就说你男朋友心情不，你安慰一下。”晏航说。
初一举着还有半锅奶的的奶锅，整个都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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