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爪 文 / 巫哲

    陆宽坐办公桌前看报表，有点头晕脑涨，脑子里根本没有报表呆地方，全是九尾猫和驭猫人盘旋。

    大叔安静地坐他办公室沙发上，他已经把一份九尾猫资料放了陆宽桌子，但陆宽不看，眼睛一直盯着手上那份财务报表。

    “这是个小姑娘，比丁未好伺候多了，一般不会惹麻烦。”大叔点了根烟，喷出一口烟，烟雾中看着陆宽。

    陆宽跳起来推开了窗户，想了想又把排风扇打开了，然后沉默着坐回椅子上，继续看报表，或者说是假装继续看报表。

    “这个孩子有点胆小，原来有养父母，不过出车祸死了，”大叔也不急，只管自己说自己，“按说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她这样背景，我有些不放心……”

    “上月赔钱赔大发了。”陆宽打断他说了一句。

    “她需要一个稳当可靠人照顾一段时间，也就一两年吧，然后我会再安排别人。”

    “流动资金再发俩月工资就要死光光了。”

    “我认识猫客里，只有你能做这事了，丁未这种臭脾气都能跟你一起这么久……”

    “要考虑辞退几个人。”

    “所以你再缓缓吧，就这么定了，”大叔站起来走到陆宽办公桌前掐灭了烟，“陆宽，我就这么几个信得过猫客。”

    陆宽把手里报表往桌上一扔，抬起头扫了大叔一眼，拿起了桌上那份资料：“你怎么还不消失，你和你那个主人愿望都实现了，你应该消失才对，每天上我这儿来折腾，烦死了。”

    “我也奇怪呢。”大叔笑笑。

    “再这样折腾下去，我连女朋友都没有时间交，”陆宽手指纸上轻轻弹着，“我妈都急了。”

    “让你妈再宽限两年。”

    “说得轻松，我哥出事以后我妈就盯着我，我……”陆宽斜了大叔一眼，还想说话时候电话响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季骁，你说我每天就折腾这些事，没完了。”

    “陆宽，大叔你那里么？丁未要找你们。”季骁没跟他客套。

    “近他天天泡我这里混吃混喝，什么事？”

    “丁未跟你说。”

    “嗯。”

    “我长出第八条尾巴了，”丁未声音传了出来，听上去挺淡定，“就刚才。”

    “恭喜。”陆宽笑笑，手指冲大叔勾勾，示意他过来听，丁未不会因为长出八尾就打电话来说，他都长过无数次八尾了。

    大叔趴到桌上，凑到陆宽脑袋边上听着。

    “季骁如果能看到，就会许愿了，”丁未吸吸鼻子，“我跟你们道个别。”

    陆宽没有说话，他听到电话那边季骁说了一句，神经了你。

    大叔咧嘴笑了笑也没出声。

    “如果季骁说，你马上长出九条尾巴吧，”丁未顿了顿，“那我就要消失不见了。”

    “你真不了解季骁。”大叔凑过去说了一句，他还记得季骁说过话。

    我会许个愿，让丁未我死之前永远修不出第九条尾巴。

    “我说如果，万一呢？”丁未很认真地回答。

    “嗯，你继续说。”陆宽笑笑。

    “谢谢陆宽照顾我这么久，其实我不讨厌你，”丁未想了想，“你只是嘴很欠。”

    “我嘴欠？”陆宽看了看大叔，大叔马上点点头。

    “欠，”丁未肯定地回答，“有时候很想打你，但是你对我挺好，有事要帮忙时候，总是会先想到你，谢谢你。”

    “不客气。”陆宽有些意外，他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丁未会这么诚恳地说出谢谢这个词。

    “大叔，大叔，”丁未叫了两声，大叔刚往前凑了凑想说话，“把电话给大叔。”

    陆宽把手机递给大叔。

    “说吧。”大叔笑了笑，这孩子，没谱事，搞得跟永别一样。

    “大叔你有名字么？”丁未问他。

    “早忘了。”

    “骗人。”

    “真，我从来不骗人。”

    “那为什么你捡到我时候，给我起名字要叫丁未？”

    “天干地支随便起，那年是丁未年。”大叔想了想，为什么叫丁未，因为你很特别，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这名字是有些大了，他也担心过丁未压不住这个名字，但现看来，很合适。

    “什么是天干地支？”丁未小声地问季骁。

    “就是天干地支，纪年呗。”季骁小声答了一句废话。

    “还有什么要交待我？”大叔问。

    “没有了，我觉得我怎么样都应该可以看到你。”丁未想了想，直接挂掉了电话。

    大叔把手机放到桌上，一个人笑了半天。陆宽斜眼瞅他：“乐得脸上都起褶子了。”

    “你觉得季骁能有什么样愿望，让丁未长出第九条尾巴？”大叔问陆宽。

    “不可能，季骁不是那样人。”陆宽笑笑。

    “交待完了？”季骁躺床上，看着丁未低头还拨号，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八尾，丁未一直是人形，“等你费个大劲打了一圈电话，我看不到怎么办？”

    “闭嘴。”丁未拨了苏癸号码。

    “小猫。”苏癸不家里，听电话那边声音，应该是街上转悠，苏癸每天都会街上闲逛好几个小时，这习惯一两百年都没有变过。

    丁未把长尾巴事和季骁有可能许愿又说了一遍给苏癸听，苏癸那边笑得不行：“丁未，季骁不可能许这样愿，你别跟我道别了，你还差两次捉到我呢。”

    “你真烦人，”丁未一想到一百多年里就捉到苏癸十次，感觉很郁闷，“反正就是想告诉你，你是我唯一好朋友。”

    “我知道，”苏癸笑了笑，“我很开心。”

    “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去找大叔，他不会吃你。”

    “嗯。”

    丁未跟苏癸胡乱扯了几句，越说越伤心，赶紧挂掉了电话。

    “你傻不傻啊，”季骁撑起身体搂住他，“自己跟自己玩忧伤呢。”

    “你闭上眼睛。”丁未搂着他脖子，他唇上吻了一下。

    “嗯。”季骁笑着闭上眼睛。

    丁未胳膊从他脖子上滑开了，他能听到丁未跳下床声音，接着闻到了一种很淡香味，像花香，忽隐忽现绕他身边。

    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上来舒服而奇异感觉。

    他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他能看到丁未尾巴。

    腿被一只爪子轻轻碰了碰，季骁慢慢睁开了眼睛，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季骁一只觉得丁小爪是一只小奶猫，比两个手掌合起来稍大一点，很胖，毛绒绒像一个玩具，丁小爪仰面朝天抱着自己尾巴玩场面他永远也不会忘掉。

    所以当他睁开眼看到眼前景象时，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丁小爪小奶猫形象联系起来。

    这是一只……大猫，是，大黑猫。

    屋子里灯被关掉了，现整间房都被一种暗蓝色柔和光芒占满了，所有白色墙色都变成了淡淡暗蓝色。

    他面前，蹲着一只大黑猫，个头跟小狗差不多。

    让季骁感觉极度不真实，是这只黑猫身后几条黑色大尾巴，尾巴们都竖着，尾巴稍们都轻轻晃动，也只有这个晃尾巴稍动作还能让季骁隐约看到丁小爪模样。

    只是，这么多尾巴稍一块晃动着，实是……很美。

    是，他平时也会觉得丁小爪很漂亮，黑亮亮短毛，脑袋顶上小绒毛，轻软爪子和爪子下面软呼呼肉垫，还有永远闪着琥珀色光亮眸子。

    但现他看到这只黑色大猫，优雅而镇定，泛着蓝光黑色皮毛，平静如水眸子，一切都让人觉得言语不能。

    这不是丁小爪，这是丁大爪……

    不不，这是另一个丁小爪，他从未见过，丁小爪另一面，能让他深深感觉到这是一只充满了灵性猫，他甚至觉得，没有哪一只九尾猫能像丁小爪这样，给人这样如同做梦一样美妙感觉。

    丁小爪觉得这次面对有缘人时，它心里有着前所未有过宁静，还有让它无端觉得明媚希望，它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是因为这次是季骁吗，还是因为这一次它已经能坦然面对失去尾巴事，它心里不再纠结着失落和失望，而是满满爱。

    我爱你，所以我愿意为你失去我认为没有你重要东西，无论是什么。

    它静静地看着季骁，等待着他说出愿望，它这一次它会心甘情愿地为有缘人实现愿望。

    原来这是这样美好一件事。

    它静静地待着……

    但季骁似乎是被按了暂停键，盘腿坐床上只是一直看它，半张着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它等了好半天，后不得晃了晃尾巴，用爪子又轻轻碰了季骁腿一下。

    白痴，你看得到吧，许愿啊！

    季骁这是第一次听到丁小爪说话，或者说是，感觉到丁未声音。

    这种感觉让他加像是梦里，眼前是不会说话丁大爪，不，丁小爪威风版，但他脑子里却能回荡着听丁未那熟悉声音，很奇妙。

    他试着伸手握住了威风版丁小爪爪子，比平时大了一些，但还是很软，他轻轻捏了一下，丁小爪藏肉垫里爪子被按了出来。

    居然泛着银蓝色光芒，他低头仔细看了一下，真漂亮。

    别玩了！许愿啊，你真讨厌！

    又听到了，季骁抬头看了一眼丁小爪，终于算是慢慢回过神来了。

    “爪，这是你本来样子吗？”季骁又伸手摸了摸它脑袋，以前毛绒绒总是竖着毛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如同缎子一般顺滑手感。

    有缘人是熟人情况，它从来没有碰到过，以往能看到它陌生人都是激动一小会就能立刻想起来应该许愿，像季骁这样对着它看来看去没完没了有缘人，它还是头一回碰到。

    这就是自己人，真是一点也不着急啊。

    好看吗？

    它被季骁这一弄，也不着急了，它也想知道季骁对于它真身样子有什么感觉。

    “真漂亮，这才是猫神仙样子，”季骁笑了笑，那种温柔笑容让它心里一暖，季骁下了床，蹲到它身边，摸了摸它尾巴，“我还一直担心八条尾巴没有地方长，也能长出来啊，猫孔雀啊，真漂亮。”

    它晃了晃尾巴，用尾巴稍季骁脸轻轻扫了扫。

    季骁握住其中一条尾巴，吻了一下，手指它下巴上勾了勾：“爪，我有一个愿望。”

    来了。

    它端正地坐好，看着季骁。

    许愿吧，只要我能做到，什么都可以。

    “这个愿望我想了很久，”季骁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笑容，“我真很喜欢你，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我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就想要有生之年跟他一起，让你长出九条尾巴然后离开我，我做不到。”

    它眨了眨眼睛，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它也不愿意离开季骁，哪怕是飞升，也不愿意。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什么是九尾猫，九尾猫终结局是什么，”季骁坐到地上，手轻轻地它身上抚摸着，“九尾猫来人世间经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大叔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季骁这些话，它也一直想，它隐隐能体会到一些尾巴之外意义，自打它决定放弃九条尾巴那天开始，它开始慢慢能明白大叔话。

    “爪，随心，随心是什么我不是特别能理解，但这一次我随心了。”季骁它脑门上吻了一下。

    它看着季骁。

    “跟我一起变成小老头吧，我们不分开，一直一起，我给你做小鱼干，你慢慢长大，”季骁看着它，眼里是温暖目光，“我们一起变老，老得走不动了，还可以一起坐阳台上晒太阳……”

    它心里轻轻一动。

    季骁没有说一起死，他给它留了退路……

    一起变成晒太阳小老头。

    它觉得尾巴根有些隐约疼痛，又带着些痒痒感觉。

    这个愿望可以实现。

    可这感觉，却不是失去第八条尾巴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