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您的到来,请登录注册 繁體中文
首页 > 书库 > 在怪物收容所做美食

第 23 章 牛杂煲 文 / 纪婴

    今日某乎热门提问:
    【老婆把外遇对象以朋友身份介绍给我,与此同时小四找上门来讨要名分,最关键的是,她们之前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我该怎么办才能做到稳妥又不失优雅?急,在线等!】
    【匿名用户:你先自个杀,这样不仅能完美转移她们的注意力,还有很大几率让这三个女人不但不恨你,反而面对着遗体真情实感地大哭。】
    【匿名用户:男儿膝下有黄金,黄金那么重,偶尔跪一跪也是在所难免的。】
    【匿名用户:为题主提供一些可以使用的渣男金句。
    1.我不是天下唯一一个为三个女人动心的男人吧。
    2.我跟她们只是玩玩而已,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3.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4.你现在是第三者,要求还那么高,够可以的你。
    5.她们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破坏这个家。你就用宽大的胸襟来容纳她们吧。
    总结:我只是心碎成了很多片,不同的碎片爱上了不同的人。】
    不对。
    不对不对,林妧想,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点都不符合核心价值观。
    住在生活区的异常生物都以为她只是新上任的厨师,如果身份被蛇女戳破,不仅解释起来很麻烦,还保不准会发生什么让人头疼的事,以后与他们相处起来也尴尬许多。
    林妧把满脸懵的德古拉、挡在她跟前的天使和笑里藏刀的蛇女扫视一遍,念及此处,抬头抚上天使肩膀:“没关系,她不会伤害我。”
    ——其实是压根就伤不了她啦。
    金发青年愣怔一瞬,迟疑地移开身子,淡金色长睫微微下垂,欲言又止。
    “所以,”趁他侧身的空档,林妧无可奈何地走上前,把蛇女拉得更远一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开口,“你为什么会被这么快放出来?”
    “我这么温顺听话,哪里有不被放出来的理由?”尖细的蛇尾悄然上抬,触碰在她的小腿肚上,带来一片寒气入骨的冰凉,“你把我带来这种地方,结果又弃置不顾,这样可不太好。”
    虽然我阴险狡诈、嗜血狠戾、巢穴里全是被吃干抹净的人类骨架,但我是个温顺听话的好女孩。
    嗯,逻辑清晰,无法反驳。
    “听你这样说,我倒像是个始乱终弃的人渣。”林妧轻笑一声,“打个商量,我在这里的身份是生活区厨师,不要告诉他们我是特遣队的人。”
    对方困惑地看她一眼,墨绿色眼眸颇有兴致地眯起来。
    小腿上的蛇尾悠然打了个旋儿,让她不由得感到一阵战栗的痒。女人含笑的低语听起来同样冰冰凉凉:“想拜托我做事,可不是一句话就能打发的。”
    行吧,她就知道这家伙不好说话。
    林妧在大脑里迅速过滤掉“乖乖被她暴揍一顿”“协助她逃离收容所”甚至于“割一块肉来尝尝鲜”等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咬了咬牙:“你想要什么?”
    她本来就是极为乖巧漂亮的长相,如今不自觉地微微皱起眉头,做出一副无奈又委屈的模样,看得蛇女噗嗤笑出声,抬手一把捏住林妧脸颊:“叫姐姐。”
    小姑娘的侧脸柔软白皙,捏在手里像一块雪白的豆腐块,哪怕力道极轻地按揉,也会留下微红的指印——她真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输在这样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手里,还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真是有趣。
    林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出声:“什么?”
    “以后都要叫我姐姐。”蛇女狡黠勾起嘴角,被她的反应逗得心情大好,“不要摆出这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嘛,我好好疼爱你还来不及,绝对不会提奇怪的请求。”
    自她有记忆起,就知道自己的实力远远超出其他异生物许多。蛇女一生败绩屈指可数,能让她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类更是只有林妧一个。
    她虽然爱好毁灭与杀戮,却更痴迷于实力超群的强者,尤其那人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孩。无论如何,占有都要比单纯的暴力破坏有趣很多。
    “但看你的表情,似乎更像是在思考应该怎样烹饪我才更好吃哦。”
    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用意,但蛇女没有提出过分要求已经是现下所能出现的最好结果。林妧抿唇笑了笑,用毫不在意的语气缓缓开口:“姐姐。”
    “乖。”蛇女摸摸她脑袋,心满意足地看着小姑娘因这个举动而仓促抬起的眼眸,“快回去找他们吧,商量太久会让人起疑心。”
    林妧本以为对方会向自己狠狠复仇,这会儿被她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只得点点头,转身向广场中央走去。
    德古拉见她们过来,盯着蛇女泛着幽光的尾巴后退一步,小心翼翼地问:“敢、敢问阁下是否为前几日特遣队队长收容的蛇人?”
    你到底是有多害怕啊!居然都吓出中式古风腔了喂!虽然听说你最近沉迷于○点小说,但也不用这么还原吧!你可是来自英国的吸血鬼伯爵啊太串戏了德古拉先生!
    蛇女不着痕迹地迅速瞥向林妧,接而又把目光挪开:“是我。”
    德古拉的口音正常了一些,好奇地上前一步:“我听说那名队长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五大三粗、阴狠恣睢、喜怒无常、目中无人,”她说着做抹泪状,“最过分的是,他居然觊觎我的美貌,妄图强行非礼……明明当时许下永远在一起的承诺,等我来到收容所后,却再也没见过他。”
    林妧:?
    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绝对是把能想到的贬义词全部用上了啊喂!还有那个听起来又渣又虐的小故事是什么鬼,特遣队队长不要面子的吗!
    天使飞快地看她一眼,满目的震惊诧异。
    所以说真的不是啊啊啊!
    林妧努力微笑:“但我听说,那名队长不是这样的……”
    “别提他!”蛇女咬牙切齿,语气悲怮,“我已经脏了。”
    神○○脏了。
    又开始了是吗!你这家伙不要这么轻易入戏好不好!太过分了!过分!
    “此子竟恐怖如斯!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伤心事。”老实人德古拉同情地叹了口气,尝试转移话题,“你和林妧又是怎么认识的?”
    林妧平复好心情,淡声应道:“许多异常生物进来这里,都是由我准备的第一餐饭。”
    其实她这句话没什么问题——特遣队收容的生物多数危险性极高,进来后只能被关押在地下六层的小房间里,也可以称之为——
    吃,牢,饭。
    德古拉恍然点头,挺直腰板拍拍胸脯:“我叫德古拉,是个吸血鬼。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要是谁再欺负你,报我的名字就好。”
    震惊!男人看了会沉默,女人看了会流泪,单纯傻白甜竟被心机大姐姐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且以你的人缘和名声,报出名字绝对会被打得更惨吧德古拉先生!
    吸血鬼以清冷高贵闻名于世,蛇女没见过这么憨傻的家伙,轻声笑笑:“我是娜塔莉娅。”
    虽然过程跌宕起伏了点,但一场危机终于还是稀里糊涂地落了幕。林妧长舒一口气:“大家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吃的。”
    *
    今天的午餐是林妧从两天前就开始准备的一道菜式——牛杂煲。
    牛杂煲兴起于广州一带,不同种类的牛内脏经过炖煮后口感大增,加之萝卜、土豆等蔬菜辅佐,不但鲜香味美、不容易发腻,而且营养价值极高。
    菜品以大锅装盛,端到餐桌上时热气腾腾,白烟般的雾气与辛辣香气扑面而来,等白气渐渐散去,便能见到锅里的景象。
    红褐色汤汁咕噜咕噜冒着气泡,脆盈盈的葱花增添一抹葱茏亮色。牛身体各部位的肉块满满当当地充盈其中,土豆与萝卜偶尔翻上来打滚,料多得快要满出来。
    “这香气,”德古拉深吸一口气,咽下唾沫,“我好像恋爱了。”
    啊不要吧,要是以后的女朋友浑身散发一股子牛杂味道,果然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
    被德古拉叫来吃饭的陵西毫不客气,拿起筷子夹起第一块牛腩放入口中。
    这块牛腩带着一片筋膜,大理石纹理清晰可见,被色泽浓郁的酱汁包裹其中,只是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人食欲大增。
    牛骨熬制的汤底非常鲜爽,肉香与煸炒过的胡椒、葱蒜与干辣椒完美融合在一起,使整体味道鲜香麻辣,对口舌极有刺激性。
    肉块都用卤料熬煮过,自带无与伦比的醇厚香气,咬上一口软烂入味,称得上入口即化,完全不会塞牙。上下齿碰撞的瞬间,能清晰感受到条条纹理在牙齿绽开,汤水被挤压而出,丝丝都是细腻到极点的享受。
    德古拉见他的千年面瘫脸上露出微笑,毫不犹豫地夹满一大筷放进碗里。
    因为用料丰富,随便一夹便是各式各样种类不同的肉块。牛筋外形晶莹,爽口弹牙,吃入口中时仿佛轻盈弹跳在舌尖上,满满的胶原蛋白带来独一无二的硬质口感;牛肚非常有嚼劲,长时间的蒸煮并未影响口味,反而让汤汁尽数浸入每一道褶皱中;牛肉丸外皮Q弹,在口腔里圆滚滚地旋转,咬开时汤水爆出,滚滚热气与香辣味道一同灼烧口腔,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收容所内安装有空调,在丝丝凉气下陡然接触这份炽热的辛辣,有种浑身被暖流包裹的奇妙感觉。
    “太、太好吃了!”德古拉幸福到痴汉笑,“这里是天堂!”.
    德古拉与陵西大吃特吃,林妧则一边夹菜一边向坐在身边的天使搭话:“你终于愿意从房间里出来啦。和其他人接触的感觉怎么样?”
    天使的声音软绵绵,仍然带了点拘谨的情绪:“很开心,大家都很好。”
    ——你是最好的那个。
    “等你再适应一些,还可以去收容所外面看看。”
    林妧说着偏过头,正巧望见天使在茫然地摆弄筷子。无意中瞥见她看着自己时,一抹红潮自耳根涌上青年白净的脸颊。
    “怎么了?”
    她凑近一些,视线停滞在天使骨节分明的右手上。
    那是双修长漂亮的手,指腹隐约残存着几道浅淡疤痕,但他拿筷子的姿势着实怪异,像是在刻意模仿,却又不得要领,几根手指混乱地搅和在一起。
    原来是不会用筷子。
    想来也对,他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一直被圈养在密室里,来到收容所后又每天以蔬菜沙拉为食,完全没有使用筷子的机会。
    天使被她的目光看得脸色通红,羞赧地低垂下脑袋,连身后的翅膀也下意识合拢一些。
    “你看,”林妧把握着筷子的手放到他面前,温声开口,“把筷尖对齐,主要用中指、拇指和食指将它拿起来,发力时拇指和食指夹住筷子,这样才能固定住。”
    天使眨眨眼睛,一板一眼学着她的动作调整姿势,乖巧认真的模样让林妧无端想起黄白相间的大狗狗。
    “对,就是这样。”她展颜一笑,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食指,“但是这里的力道也不要太大,你的手指都按得发白了。”
    这个触碰本来是无心之举,却让身旁的青年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心跳不明所以地快了些许,他悄悄望一眼林妧含笑的眼睛又很快移开,按她所说那样减轻力道,生涩地将筷子伸进锅里,手腕颤抖着夹起一块萝卜。
    “像这样炖煮之后的萝卜特别好吃。”林妧来了兴致,耐心讲解,“许多汤汁都被吸收在里面,咬开时味道非常浓。你可以试试盛一些汤到饭里,加一块土豆后把它戳碎,然后把汤泡饭混合萝卜、土豆泥一起吃。”
    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她听见德古拉吞口水的咕嘟声。
    天使乖巧照做,浓郁骨汤落入碗中,瞬间把白莹莹的圆润米饭染成深色。在小心翼翼地把食材送入口中后,一双澄澈的浅蓝色眸子骤然亮起来。
    经过时间的沉淀,汤汁完完全全浸入到每一块萝卜里,将其晕成白中带褐的色泽。一口下去汤水溢出,牛骨自带的鲜香配合萝卜清甜,其中混杂着咸香诱人的碎土豆,三种味道彼此交织,碾转于整个口腔。
    同样值得一提的是,萝卜与土豆都被炖得软烂不堪,在嘴里轻轻用力,就会将它们压得更加细碎,完完全全与软糯白米饭混为一体。
    天使安静地品味了好一会儿,再抬眸时笑得眉眼弯弯,嘴角也勾起月牙般轻巧的弧度:“好吃,谢谢你。”
    他生得好看,一双眼睛尤其漂亮。笑起来时毫无防备与掩饰,眸底的喜悦像一汪春水溢出来,映着浅浅的蓝。
    呜哇,太犯规了。
    吃饭时露出这样的笑,很容易让人没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到食物上啊。
    林妧摸摸鼻子:“喜欢就好,你再尝尝锅里的肉,味道也不错。”
    她说罢把目光从天使身上挪开,直到重新看向围坐在桌旁的其他人,林妧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没有人说话,空旷的餐厅里充斥着沉默的空气,连呼吸一口都让人觉得窒息。
    娜塔莉娅皮笑肉不笑地冷冷盯着她,蛇瞳里没什么光彩,阴沉如黑云密布的夜晚,暗藏无限杀机;陵西一只眼睛从眼眶里掉出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嘴里无意识地啃咬筷子,也不知道究竟咬了多久;只有疯狂吃饭的德古拉稍微正常一些,却也双眼放光,一副看好戏的吃瓜群众模样。
    等等,她刚才应该只是教导了天使怎样使用筷子吧?没杀人放火强抢良家妇女吧?这种气氛是怎么回事?
    “哎呀,”娜塔莉娅抢先打破沉默,媚眼如丝,丝丝缕缕融化成慵懒的笑意,一股脑落在她身上,“怎么办,我不会吃东西,得有人喂一喂才会好。”
    林妧:?
    陵西深吸一口气,满脸震惊地把目光转向她。
    “亲爱的姐姐无法进食,小妹却冷眼旁观,”长长黑发披散于肩头,衬得肌肤如奶油般莹润白皙,她撑着腮帮子,用哀婉的嗓音继续说,“明明上一秒还和别人说说笑笑呢。”
    “姐姐”两个字被刻意加重,林妧捕捉到她满含调笑意味的眼神。
    所以……她是因为自己和天使的接触感到不爽?都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还是争强好胜的小孩子脾气啊。
    俗话说得好,女人心海底针,林妧是真不懂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了。
    但无论如何,既然有把柄在人家手里,对于不越界的要求还是乖乖照做比较好,更何况喂一口饭菜也不会让她有丝毫损失。
    林妧没多加思索便把一块牛腩夹到娜塔莉娅嘴边,艷丽的红色唇瓣微微张开,极缓慢地含下那块方方正正的肉。
    美人无论何时都是美的。咀嚼食物时,许多人会因为各种原因难以控制表情,但娜塔莉娅吃得矜持又灵动,既不会让人觉得矫揉造作,又没有狼吞虎咽的吃相,连腮帮子的上下鼓动也极为优雅,唇角的笑自始至终没停过。
    等食物被咽下,她才凑到林妧耳边低声道:“我觉得厨师很适合你,担任特遣队队长真是屈才了。”
    她刚一说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煞风景的低喃——
    陵西终于停下了毫无意义的啃筷子,沉着脸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靠装可怜来博眼球。”
    细长的蛇瞳危险地收缩起来,娜塔莉娅正想出手让这小破孩明白什么叫痛彻心扉,下一秒就看见他面无表情地卸下自己右手,然后神情冷淡地抬头:“我的手断掉,没办法吃饭,得有人喂一喂才好。”
    娜塔莉娅:……
    结果你也是这副德行啊!那之前那副清高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啦!而且连文案都是照搬的拜托要点脸好吗!
    林妧笑眯眯:“手断掉的话,就把它送去火化吧,反正也没用了。”
    小朋友吓得浑身一哆嗦,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德古拉怜惜的话语:“陵西不哭,我来喂你。张嘴,啊——”
    这陶醉的表情,这迷离的眼神,这高高翘起的兰花指。
    好的他脏了,现在唯一的愿望是高价回收一双没看过这张脸的眼睛。
    娜塔莉娅看着他悻悻然把手臂安回去,模仿陵西的语气笑道:“现在的小孩儿,就是喜欢靠装可怜来博眼球。”
    陵西向来讨厌别人拿他的年龄做文章,这句话无疑戳到了他的痛处,当即冷笑一声摘下脑袋:“怎么,你难道想和我battle?”
    居、居然真的字面意义上地掰头了!这也太硬核了吧!原本温馨快乐的日常剧情秒变恐怖片啊喂!谁会想要在吃饭时面对一个孤零零的人头啊快给我停下!
    这回连娜塔莉娅都愣了一下。
    她顿了三秒钟,用同情的语气很认真地问林妧:“这孩子,是不是脑袋不太好使?”
    林妧看着他空空如也的脖子:“他不是脑袋不好使,是已经完全没有脑袋了。”
    *
    一顿午餐圆满落幕,缺根筋的德古拉竟成为最后赢家,在连吃五碗饭后撑得走不动路,只能浑身无力地躺在中心广场的座椅上。
    他正恍恍惚惚地哼唱着克苏子的主题歌解闷,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童音软软糯糯地响起:“德古拉叔叔。”
    猛地回头,便看见怯生生的团团和满脸嫌弃看着他的陆银戈。
    在人类的固有认知和许多文学作品里,狼人与吸血鬼都是不共戴天的死敌。这一点在众多的虚假消息里算是少数的正确情报,也就直接导致了德古拉与陆银戈互相看不顺眼、亦敌亦友的关系现状。
    “团团!”可爱的小孩子是德古拉的一大兴趣爱好,他颤颤巍巍坐起身子,挺着肚子笑,活像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大爷,“又和哥哥来收容所玩儿?最近想不想叔叔?”
    这句话说完,德古拉愣怔了一下。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为什么陆银戈那个装逼犯是“哥哥”,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他就是“叔叔”啊!最最关键的是,他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啊喂!
    德古拉很认真地想,难道自己不是蠢萌,而是真正的智商低?
    “林妧姐姐!”
    见到一旁的林妧,团团脸上的笑意刹那间扩大,依旧脆生生地小声叫她,小耳朵因为兴奋而微微晃动。
    被漂亮又乖顺的小朋友糯糯叫出名字,无论是谁的心脏都会被立刻化开。林妧蹲下摸摸团团脑袋,指尖最后停他耳朵上揉了揉。
    单薄的一片,有许多绒毛附着在上面,触碰时能感到令人安心的热量。因为每天都会经过定时清洗,他的毛发非常顺滑蓬松,手指经过时,好像陷入了温暖的棉花里。
    在陆团团的记忆里,似乎从没有人这样温柔地抚摸过他。
    之前流浪在贫民窟里时,定期洗漱对他来说无异于奢望,因此浑身上下尽是令人恶心的脏污,再加上自己异生物的身份,人们一旦见到那双脏兮兮的耳朵,就会面带嫌恶地躲开。
    他曾经无比羡慕家养的宠物,有人喜欢它们毛茸茸的身体,饿了有饭吃,脏了有澡洗,最重要的是,有其他人陪在它们身边,不像他总是孤孤单单的一个。
    林妧的动作轻柔和缓,抚过耳朵尖时带来一股莫名的痒,顺着周身脉络淌入心头。那种感觉并不讨厌,反而有种让他上了瘾的舒适与平和。
    团团被摸得不好意思,紧张地低下脑袋,嘴角却暴露了真实想法,不由自主地弯起来。
    原来这就是被别人抚摸的感觉。
    “你还要摸到什么时候?”一旁的陆银戈不耐地开口,“狼人的耳朵不能随便给人摸,这种常识都不懂?”
    林妧本以为跟他出生入死一次后,这家伙对她的态度会稍微好一些,结果仍旧是和往常一样的臭脾气。
    好在她早就发消息拜托他对自己的身份保密,虽然对方很无情地回了“有病”这两个字,却还是口嫌体正直地答应下来。
    “对女孩子不要这么凶嘛。”德古拉走路像挺着白白胖胖大肚子的企鹅,说话时打了个饱嗝,蹲下来看着陆团团,“团团,动画片里的坏人是不是都恶狠狠的?”
    小朋友点点头。
    他继续说:“你哥哥刚才是不是也挺凶的?”
    这次团团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联系上下文思考,你哥哥是什么?”
    陆团团茫然地睁大双眼,回答时含了点哭腔:“我哥哥……不是坏人。”
    让人想爆锤出题者的神逻辑。
    陆银戈气得厉害,却又不想在弟弟面前表现得太过凶残,只得按捺住性子,勉强扯出一个笑:“德古拉叔叔逗你玩呢。”
    德古拉面容扭曲。
    这臭小子果然把“叔叔”两个字着重强调了吧!绝对是他带坏的团团啊!身为尊贵的德古拉伯爵,他明明是个人见人爱的英俊美青年好吗!
    “对了,林妧。”陆银戈无视他凶狠的视线,走到林妧身边低声开口,“郑泊庭醒了,他想见你。”
    *
    林妧与别人见面总爱带上些自制的甜点作为礼物,前往医疗部时,也习惯性地从厨房里拿了份前一天做好的白玉卷。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洁白墙壁被日光映照得闪闪发亮,推开房门时,有阵风扑面而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阳光下的郑泊庭。坐在病床上的青年面色苍白,线条流畅的侧脸上倒映着窗外婆娑的树影,点点碎芒落在他蓬松柔软的黑发、漆黑深沉的眼眸与毫无瑕疵的面颊,为整个人笼罩上一层朦胧薄雾。
    他没有戴眼镜,听见有人敲门时安静应了声,然后安静地侧过视线,眸子微微眯起。
    “是我。”林妧话语间带着清浅的笑,放轻脚步走上前,“病院消失的时候,多谢你保护我。从那么高的楼层摔下来,现在应该挺疼的吧?”
    郑泊庭拿起床头的金丝眼镜,垂眸将它戴好,笑得悠然自得:“没死已经是福气。你不用谢我,救你权当是赎罪。”
    “你的状态怎么样?”她略过这个话题,把对方打量一遍,“那道黑影的确是进入了你的身体吧?”
    “它寄生到了我身上。”郑泊庭语气淡淡,“那怪物受到重创,这力量不过是它的一份微弱残余,影响应该不会太大。”
    林妧点点头坐下来,把装盛白玉卷的透明小盒子递给他:“送你的小礼物,我亲手做的。”
    青年怔怔低头,在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后笑得弯了眉眼。
    几块白玉般纯净漂亮的小点心平躺着,安静地紧贴在一起,圆滚滚的身体看起来胖乎乎,十足可爱。
    这是她的第一份白玉卷成品,因此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道:“你快尝尝。”
    郑泊庭没说话,只是无奈地笑,打开包装盒后将其中一个放入口中。
    因为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包裹在外的糯米冰皮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凉意。舌头最先接触的冰皮软糯有弹性,咬下去有点脆生生的感觉,扯出来时微微拉丝,牵出几条银白色的细线。经过口腔内热量的融化,冰冰凉凉的外皮在口中慢慢变软,软绵绵地粘黏在舌尖与牙齿。
    第二道口感是中间薄薄的一层奶油。甜丝丝的香气顺着味觉神经扩散至四肢百骸,像是在吃冰凉细腻的冰淇淋,并不会太过甜腻或刺激,舒适得恰到好处。
    最后接触到舌头的,是块厚厚的戚风蛋糕。糕体蓬松柔软,在奶香加成下,给人的感觉像是一片甜软香柔的云朵在嘴里横冲直撞。
    林妧见他眼底泛起笑意,自己也跟着笑起来,撑着腮帮子开始闲聊:“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是真的能看见别人的灵魂。世界上奇人异事那么多,你不过是其中一个。”
    顿了顿,又好奇地问他:“味道怎么样?”
    “挺好。”
    郑泊庭凝神看着手里的甜点,忽然兀地抬头,侧身凑在林妧耳旁,用含笑的悠哉口吻低声说:“但要说的话,还是你的灵魂更香。”
    一股裹挟着奶油香味的热气从耳畔扩散至鼻尖,她如临大敌地向后一闪,又看见对方恶作剧得逞般勾起嘴角:“我不会吃你,放心。”
    她真是被这家伙一时的温柔蒙了头脑,差点忘记他是个捉摸不透的怪人。
    林妧稳住心神,愤愤咬了咬牙:“你真能把别人的灵魂吃掉?”
    “它们对我来说拥有无穷的诱惑力,尤其是你这种没有杂质的稀缺品。”郑泊庭停顿片刻,在阳光下眯起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如果能多吃上一些美食填饱肚子,说不定就能有效地克制欲望吧。”
    这人。
    言下之意,不就是让她多送些吃的来吗。
    这话题算是聊不下去了,林妧瞪他一眼,沉沉开口:“我还有个一直想不通的点,西区病院已经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为什么会在这几天突然出现?”
    “我不知道。”郑泊庭答得慢条斯理,笑意渐渐淡去,“那股力量原本并没有这么强,只够维持我和病院建筑的存在,结果不久前所有人都突然复生,还变成了毫无理智的疯子。”
    又是这样。
    上一个任务里,周航星也是在数天前不知不觉就拥有了能力。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某种拥有共通性的异变,林妧思索不出结果。
    她蹙眉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抬眸问他:“所以,你一个人在那栋病院里生活了这么多年?”
    郑泊庭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略带诧异地眨了眨眼睛,镜片下的黑瞳晦暗不明。半晌,他低低笑了笑:“啊,我早就习惯了。”
    因为声称能见到他人灵魂,同学与家人都将他当做无可救药的怀胎。那是个愚昧守旧的年代,在交通不便的小城里,流言与八卦从来都不胫而走,久而久之便也没有人愿意理会他。
    亲情、友情与爱情对他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郑泊庭习惯了一个人独处,在西区病院里遇见的三位朋友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然而这道光芒终究还是逐渐黯淡至熄灭,化作一摊只能在回忆里找到的灰烬。
    当病院在大火中毁灭殆尽,唯独他一人被留在那栋孤零零的建筑时,孑然一身的青年想,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习惯孤独与黑暗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有一天,某个人将他从禁锢里拉出来。
    “无论如何,多谢。”
    不知想起什么,他的目光里带了点无奈:“你不叫‘陆银戈’,对不对?”
    林妧想起这茬怔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
    “诈诈你罢了。”郑泊庭皱着眉头笑,“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性格不会那么乖。”
    这叫什么,自投罗网,当场抓包,我卖我自己。
    “那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右手,“我叫林妧,隶属于歧川异常生物收容所,担任特遣队队长。”
    窗外和煦日影落下来,化作一袭轻纱覆盖在她莹白的手臂。青年挑了挑眉,轻轻握住对方的手掌。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握手,小姑娘的掌心软软乎乎,带着股柔和的热气,只是稍一触碰,就将他冰凉的右手染上浓浓暖意。
    他不动声色地笑:“郑泊庭。”
    *
    郑泊庭身上的伤口尚未痊愈,在短时间内必须乖乖呆在病房里。林妧与他交谈片刻后便道了别,走出房间时,居然迎面碰到两个老熟人。
    ——天使安静走在过道内侧,对他直接负责的研究员李墨白则一直神情关切地说些什么。
    前者几乎是一眼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望见她,半张了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扯出一个喜形于色的微笑。
    李墨白见他神色有变,顺着目光看去,正好对上林妧的眼睛。
    作为一个母胎单身、从小到大只与学习谈恋爱的科研工作者,他很少和异性有过眼神接触,当即仓促低下头,故作镇定地扶了扶眼镜,轻咳一声:“你好,林小姐。”
    ……怎么说呢,从某种方面来看,他们俩还真是挺像,能被分到一起也算缘分。
    “你好。”林妧走上前,带着笑看向天使,“生病了吗?”
    “是处理以前的旧伤。”聊到这个话题,李墨白像个整天为儿子担惊受怕的老父亲,“他必须定期来这里检查和包扎,否则很可能会继续恶化。”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天使身上的伤口,但从伤痕累累的脖颈与手臂看来,他一定经历过长时间惨无人道的虐待。
    林妧心底一颤,柔声问:“还疼吗?”
    天使摇摇头,倒像是在安慰她:“没关系,我不疼,你别担心。”
    “现在伤口恢复不少,他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李墨白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爱逞强,之前明明稍微动弹就疼得受不了,却一直不跟我说,一个人默默忍。我也是看了监控才知道他是有多难受。”
    他的小崽崽漂亮又可爱,结果却遇上那么一群人渣,作为老父亲的李墨白在心里泪流满面,下定决心要帮助崽崽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林妧真心实意地夸他:“李先生对他真好,养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别说了。”李墨白惨然一笑,“收容所里清一色光棍,反正我也结不了婚,干脆把父爱提前透支算了。”
    居然是这么悲观的人!振作一点啊李墨白先生!你还很年轻,要相信未来啊!
    他停顿一秒钟,接而再度叹气:“其实我能做的事儿也非常有限,平时忙上忙下,连和他说话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陪他去外面看看。”
    天使以前被关在俱乐部密室里,如今虽然住进收容所,却也一直呆在密闭的小房间中,除了不再遭受虐待,与之前的生活似乎差别不大。
    林妧抬头看他一眼,对方是那么高大,她即使踮起脚尖也差上很大一截。
    但青年纯净如稚童的目光却温柔得不可思议,让人想起森林里轻盈的小鹿或是清晨绿叶上的水珠——纵使遭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他却未曾被玷污分毫,仍旧澄澈干净、保留着一颗赤子之心。
    这才是真正的“天使”嘛。
    她抿了抿唇,一本正经地开口:“我倒是有许多空闲时间。”
    李墨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愣愣应了声:“欸?”
    “今天天气正好不错。”
    透过窗户,林妧望见碧蓝如洗的天空与降落在树梢上的阳光,她轻笑着望向天使,语气柔和得叫人无法拒绝:“想出去看看吗?”

上一页        返回书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