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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章 县前十 文 / 宅女日记

    科举之试有循例所依。

    县试所用普通科考棚,大小均座北朝南,最南有东西辕门,圈以木栅,有一大院,院北为正门,叫“龙门”,龙门后为一大院,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

    再有三间大厅,中间为过道,大老爷坐西间,面东点名。

    如考生多,会预先分排,院中立有湖纸灯牌,容易看清,依次渐行,点名入场。

    虎踞便是依此例行事。

    而谷丰城的大老爷多了些其他想法。

    考棚建式彷府试以上,设隔间独立号房。

    以显他这位大老爷,对谷丰一地教化之重视。

    但效果就……没啥效果。

    反而还加大了谷丰大老爷的工作量。

    原本只需要坐在厅中,目下一扫,便能清楚的看到考生的状态,想显得亲民,就下去熘达一圈,想显得威严些,就坐堂不动。

    搭了这些号房之后,他就不能在屋里暖和着不动弹,时不时就要出去巡视一圈,此乃考官职责所在。

    关州天寒,二月里都让人耐不住,何况此时还没出正月,谷丰大老爷缓缓走在两排号房的过道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是他刻意严肃,而是冻得脸有些发木……

    走到某一处号房的时候,他略停了停。

    就见他视线落处的那一处号房中,一名考生正在用扫帚一端的木棍,卖力的往棚顶上捅。

    再往棚顶细看过去。

    那棚顶旧瓦木板皆不见,乃是用一件单衣遮头。

    此时这考生以棍相捅,实则是使落雪坠落,免得污湿了号房。

    谷丰城的大老爷多看了两眼,觉得那考生有些眼熟。

    微一思索,想了起来。

    这应该是那闫怀文闫户书的二弟,名……闫怀安的那个。

    田大人本与他说好,二人互换位置。

    不想上令县试提前,这闫怀安也只得来到谷丰应试。

    一阵大风转着圈的吹来,卷着地上的落雪再次腾空,眼见就朝他拍过来。

    谷丰大老爷硬受了这一吹,牙关咬紧,坚持着走完一圈后,迅速闪身回到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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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衙役们别的技能可能偏弱,可看大老爷脸色,领会大老爷心思,那是一个更比一个强。

    这不,闫老二这里立时被安排上了。

    不但给送了一些炭来,还有好几块干的抹布。

    让他擦拭之用。

    别人都写上了,就他这里还在清理。

    上头总算不往号房里头飘雪花了,时不时捅两下,别让雪存下。

    号房里头的雪不清不行,他都不敢点炭取暖,就怕温度上来给雪融了,弄得满哪都是水,那他还怎么写得成。

    抹布来的可太及时了。

    他从家带来的那块,检查的时候被撕成了条,他只好团成一团,不太好用,正琢磨要不要再脱一件单衣……

    等他总算擦好了桌椅,将号房里的雪都清出去,又点燃了炭盆……

    终于可以看看题目了。

    别说,这么一忙活,他一门心思的清雪擦桌子,倒是给紧张都抛到了脑后。

    待闫老二看清题目。

    心中稳了稳。

    ……

    “出来啦!爹!这里!”闫玉盘腿坐在牛车上,一看到人走出来,腾得站起来,不断挥手,生怕她爹看不到她。

    闫老二还没走到近前。

    闫玉就迫不及待的问:“爹,咋样?考题难不难?”

    “呵呵!”闫老二脸上泛着自信的光芒:“一点都不难,都是我会默的。”

    他自豪的说道:“康大,我记着你的话,数了两遍,字数过六百,不足七百,放心吧,肯定没写超。”

    康寅礼含笑点头:“那这一场,便稳了。”

    闫老二有个毛病,别人是吭哧不出字来,他可好,特别能写,可考试不是以字数占优,县考第一场为正场,全卷不得多于七百字。

    “爹,你咋还脱衣服了?里头很热吗?”闫玉疑惑的问道。

    “说起这个,闺女啊,爹可差点就考不上喽!”闫老二将牛车上的羊皮袄穿起来,直接骑在三宝身上,也不管旁人咋看,扑倒在三宝背上。

    三宝开始自动加热,闫老二暖和的直小声哼哼。

    “东翁看着是累坏了,咱们先回客栈,让东翁歇歇。”康大建议道。

    “对对,爹,咱们回去再说。”

    ……

    “……好家伙,当时我那心哇凉哇凉啊!就想着这不坏事了么!全是雪,桌子板凳都白花花一片,我这还咋考,卷子都放不下去。”

    闫老二回来好通收拾,除了有些累,其他倒还好。

    他背着康大,偷偷和他闺女说了悄悄话,考试的时候,他咬了一口火蟾肉条。

    效果立竿见影!

    顿时寒气全消,从嗓子眼一路火辣到胃里。

    不光驱寒,更提神!

    “多亏你爹心态够稳,别人都开始半天了,我才铺好纸,磨好墨,不过一写起来,嚯!那就完全不一样啦!”闫老二眉飞色舞的说道:“下笔如有神助,那字就像在脑子里排队似的,一个接一个往外蹦,我就写啊写啊,一口气下来都没停过,这叫什么,这就叫一气呵成!”

    “东翁,可还能默下答卷?”康寅礼问道。

    “能!”闫老二这一次自信爆棚。

    康寅礼看过他的答卷之后,对不错眼看着他的父女二人点了点头。

    “东翁此场必过。”

    “爹你太厉害了!”闫玉欢呼道:“公告栏里都写了,谷丰一共是四场,原本是当天考隔天放,现在时间紧,一切都要提前,今晚不出结果,明天进场前也会有榜示贴出来。

    那咱们赶紧吧爹

    ,时间别荒废了,赶紧准备明天那一场!”

    “哎呀,童生试第一场过了罢了,瞧给你高兴的,这都不算啥,你师公和你大伯都说过,我考童生差不离,这都是正常发挥……”闫老二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又道:“不过你说的对,赶紧预备明天的,对了小二,你别忘了给爹多塞几块抹布……”

    ……

    闫老二后面没有再用到抹布。

    一试过后,他的名字果然在发桉的名单上。

    第二场招覆还没有脱离四书范畴,可第三场第四场,直接全是照搬算学书的原题。

    闫老二答得不要太容易!

    号座不断提前,他运气不错,没有再碰到出状况的号房。

    直至最终发桉。

    闫怀安之名,赫然在县榜前十之列!

    “第六!”闫老二晕晕乎乎:“小二你看到了么?你爹我考了个第六!”

    他失神的喃喃自语:“原来我竟是个老六……”

    “爹爹爹!别愣着了,咱赶紧回去,快些,娘肯定都等不及了,也得给大伯报个信,我亲自去!”闫玉很兴奋,小嘴叭叭的停不下来:“不知道大哥咋样了,他肯定也没问题,哈哈哈!咱快走,我去虎踞给大哥接回来待两天,爹你想吃啥,天上飞的林子里猫冬的,只要你说,只要它有,你闺女都给你整回来,咱得好好庆祝庆祝,这是胜利的第一步,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步,哎呀!爹!我咋这么高兴呢!哈哈!实在太高兴啦!”

    闫老二回过神来,看着他闺女欢喜的像个小傻子。

    也跟着傻笑。

    “对对,赶紧回家,让你娘也高兴高兴。”

    看着这一对父女归心似箭,康寅礼欲言又止。

    按理,县考前十人该去拜会县尊。

    不去亦可,毕竟东翁情况特殊,只是临时在此应考。

    县前十,这很好,不过……

    他也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关州之试与其他大府的差距。

    这题……这题……

    后面两场的算学题就不说了。

    前面那两场,会不会太简单了?

    还有这个算学题……虽说考生年龄偏幼,县试多以四书为主,很多考生可能都没摸到过算学这类书,但用原题,这位谷丰大老爷也委实过于领会上意……

    ……

    按照俗例,县试前十要来一一拜会大老爷。

    大老爷也会赠言勉励几句,多半还会赠金。

    这十个人,哪怕有一人能继续考下去,便是他教化有功的政绩,纪年审核说不得就要升上一等。

    九个人来了又走。

    谷丰城大老爷苦等第十人不至。

    他对照了一番,比出了没来的那个人。

    是县考第六的——闫怀安。

    谷丰大老爷一下就释怀了。

    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他!”

    他想了下,自己就给人找出了不来的缘由。

    闫怀安是临时串考,大概是不好意思拿他的赠金。

    这样一想,他反倒可惜起来。

    堂堂谷丰城大老爷,他差这点银钱么。

    闫怀安的试卷他看过,前两场中正,后两场无误。

    可谓中规中矩。

    应该是考题太过简单,发挥不出他真正的水平来。

    田大人的学生,闫户书的弟弟……

    若中了秀才,就算不能算作他谷丰的功绩,提前交好一二也是无妨。

    何况……他还有些别的心思。

    谷丰大老爷心里的小念头又升起来。

    琢磨着若是闫家叔侄此次都能考中,那闫家……可就是一门三秀才!

    闫怀文又是那样的才情能吏,说不得就有人瞧上了,都不用等他中举,就抢着和他家结亲。

    不行,他不能再等下去。

    等到闫怀文成了举人老爷,就都晚了!

    ……

    闫玉拉着狍子来的虎踞。

    她觉得大哥县试没问题,直接走庆祝流程。

    和谷丰不同的是,虎踞这边是考了五场。

    四场五场,其实都随意,考官也就是大老爷说了算。

    因多考这一场,闫玉来的正是时候。

    今日正是发桉的日子。

    “大哥?你考过了吧?考了第几?快说与我听听!”闫玉看到闫向恒,就跳下爬犁冲过去。

    闫向恒回头,就看到她圆滚滚的跑来。

    眼中溢出笑意。

    不等闫向恒回答,闫玉就看到了。

    “哇!”她惊呼一声,眼睛瞪得熘圆:“大哥你考了第一,你是第一!县桉首!”

    她满是欢喜:“大哥你太厉害了!”

    闫向恒见周围的人齐刷刷的看过来,有些无措,耳根开始泛红。

    忙拉着小二快快离开。

    一直跑回到官衙内的住处,闫向恒这才放开拉着妹妹的手。

    问道:“你不是和二叔去了谷丰?怎过来了?是……二叔考完啦?考得如何?可是过了?”

    闫玉便将他爹的成绩说了。

    “谷丰城的大老爷出了两场算学原题,爹都熟,前面的两场也简单,哈哈,爹考了第六,咱们都可开心啦!”

    这个咱们说的是以李雪梅为代表的闫家女卷。

    自家人知自家事。

    闫老二能考过就不易,考进前十,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闫玉感叹道:“多亏了那两场算学题了,若不然爹就算能过,也不会这么容易。”

    她爹竟然还考出自信了,对后面的考试兴致勃勃,很期待的样子。

    还放豪言,说要还是这样的比例,文理一半一半,他下场还能过!

    “爹说让我在算学一道上多用心,后面估摸着也会加重此类题目。”闫向恒对闫玉认真说道:“你回去别忘了说给二叔听,让他心里有个数。”

    闫玉笑眯眯道:“放心吧大哥,康大伯也是这么说,我爹省得。”

    “对啦大哥,我是来接你回家的。”闫玉打量了下房间,父子两个同住收拾的十分干净。

    除了必要的生活之物,堆的坛坛罐罐也不少。

    她将爬犁上的袍子拎下来,去翻看房门口的大缸。

    “大哥,你和我大伯最近都吃啥了?这缸里的肉也没下去啊!”闫玉不满的都囔着。

    将缸里的肉都翻出来检查,看看坏没坏,见还是硬邦邦的没有化开的迹象,便放了心。

    闫玉索性将大缸掏了个干净。

    清理过后,再一层肉一层雪的重新铺一遍。

    边边角角塞一塞。

    好一通倒腾。

    终于将在家收拾好的半只狍子放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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