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文 / 九流书生

    两头雄狮的尸体离奇失踪,阿艾德它们几个在附近都搜寻了一遍，甚至都追到鬣狗的老窝了，也没看到阿修斯的尸体。
    阿艾德不耐烦地将鬣狗幼崽的尸体扔到了一边,它甩了甩尾巴，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塞森,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我是没找到,你就找到了？”
    它冷笑了一声。
    塞森也很难以置信,它低头嗅了嗅地上的气味，的确是阿修斯的味道,地上还残留着浓重的血味，甚至是阿修斯躺着的那块，血渗入了龟裂的土地中，有些发黑。
    但两头狮子也不能这样凭空消失。
    “乔翊。”阿艾德的目光从面前这群狮子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乔翊的身上：“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你告诉我,阿修斯死没死,我只信你。”
    乔翊的模样相比起其他狮子，的确是温和，且看上去就很可靠。
    但乔翊前不久才骗了塞恩,这才骗了一头狮子，又被另一头狮子信任,这感觉还真是有些难以形容的奇妙。
    乔翊其实并不想直面这个问题，但阿艾德固执地要听他说，阿艾德走过来,它道：“你不会骗狮子的,对吧？你告诉我,狮子不会骗狮子的。”
    乔翊：……
    “狮子不会骗狮子的。”乔翊说道,但他心中无奈地想着：但我之前是个人。
    但乔翊最后还是将自己看到的如实告诉了阿艾德，他说：“我们赶来的时候，慢了一步，阿修斯的喉咙被咬穿了，我试着去看看它的气息，但是它已经完全不动，没有气息了。”
    “然后呢？”阿艾德问道。
    “我们认定它死了，然后离开了这里，去了水源旁边，接下来，就是你看到的。”乔翊将这件事言简意赅地告知了阿艾德。
    “……好吧。”阿艾德甩了甩狮鬃，它扭头往回走，道：“但我不信。”
    它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歧义，又扭头加了句：“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觉得它应该没死。”
    乔翊觉得阿艾德的性格比起以前，似乎要稍微平和了一点，但也或许这件事情和阿修斯的死有关系，就像是小疤丢了之后，小尾就更加听话，努力学习捕猎了。
    寻找阿修斯无果之后，几头狮子回到了水源旁边，这一群狮子里，最惨的莫过于尤斯塔，它低头舔了舔自己前肢的皮毛，然后趴在地上，尾巴轻轻甩动，砸在了也趴在旁边的阿艾德身上。
    烈日高悬，草原被烤得土地都有些烫爪子。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阿艾德看着尤斯塔，又看了看自己，十分得意地甩了甩狮鬃，尾巴两边摇晃着：“我的狮鬃好看吧，我大了一圈吧，也就阿修斯现在不在这里，它要是在这里，它也只有被我揍的份儿。”
    尤斯塔抬起眼皮看了眼阿艾德，然后抬了抬下巴，冲着阿行和乔翊的方向说道：“喏，去那里，阿修斯都打不过阿行，你要是赢了阿行，就是证明了你绝对比阿修斯强。”
    说着尤斯塔便闭上了眼睛，它对一个蠢狮子挨揍这件事，没有任何兴趣。
    阿艾德比尤斯塔想的更加勇敢，被救助组织喂胖了一圈的阿艾德看着自己的身体十分满意，它对着阿行发起了挑战。
    一旁本来正在小歇的莫尔睁开了眼睛，不动声色挪开了一点位置，以防止阿艾德被揍的时候会砸到它身上。
    跟莫尔想到一块去的就是乔翊了，他轻轻甩了甩尾巴，不动声色挪开一点。
    “你说，你要跟我打一架？”阿行本来半趴在地上阖眼休息，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睡觉，它被吵醒后狮瞳里透着一丝不耐：“我没兴趣陪你玩。”
    “我这可不是玩。”阿艾德看着阿行，它道：“你打败了阿修斯，现在阿修斯不在这里，我只有打败了你，才能证明我能赢它。”
    阿行：……
    莫尔压低了声音，凑到乔翊身边，低声道：“这伤的不仅仅是肚子吧？”
    乔翊扭过头看着莫尔，他叹气道：“你说得对。”
    阿艾德显然是真的想要和阿行来一场较量，但是阿行根本不想搭理它，阿艾德便把主意打到了乔翊的身上，它目光在阿行和乔翊之间来回徘徊，而后绕开了阿行，朝着乔翊所在的方向走去。
    乔翊不明所以地看着阿艾德走过来，然后他就发现不对劲了，阿艾德的速度越来越快，朝着他这边扑了过来。
    本来乔翊和莫尔为了说悄悄话，特地走到了旁边，还是被阿艾德这个蠢狮子找上了，乔翊也不想跟它打，准备避开的时候，狮瞳骤然睁大，连忙吼道：“阿行！”
    阿艾德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直接从脊背处咬住带翻在地，它试图站起来的时候，脖颈处便感觉到了刺疼，阿行尖利的獠牙紧贴着阿艾德。
    “第一次。”阿行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自己的獠牙，它目光平静，狮瞳里透着一丝暴戾：“再有一次，我会撕碎了你。”
    阿艾德为了和阿行打一场，而冲着乔翊攻击的姿态让阿行瞬间恼火了起来。
    “阿行。”乔翊看到阿艾德被压制住了，他无奈道：“抬爪子，放了它。”
    他能感觉到阿艾德并没有真的准备伤害他，只是一时脑子犯蠢，竟然蠢到用这种办法去诱导阿行来动爪，但显然这一脚直接踩进了阿行的雷区。
    “阿艾德。”本来趴在石头上半阖着眼睛休息的塞森，它睁开眼看向这边，从石头上下来道：“我跟你试试。”
    尤斯塔听到这话，才睁眼看向了这边，就看到塞森已经往后面的小土坡走去了。
    阿艾德犹豫了一下后，舔了舔自己身上的伤口，尾巴小幅度晃悠了一下后，也立刻跟了过去。
    “这么生气干什么？你没看出来，它没打算真的要跟我打架吗？”乔翊笑了一声，他凑近了阿行，轻轻舔舐了一下阿行的脊背。
    “看出来了，但我讨厌谁用你来威胁我。”阿行扭过头，也舔舐了两下乔翊的脸，它低声道：“我不喜欢那样。”
    阿行是一个非常护短的狮子，这是它从小到大从没变过的习惯。
    “阿修斯没死是吗？”在阿艾德它们走远了之后，阿行才开口问了这句话。
    乔翊沉默了起来，如果是之前他可以肯定的说，阿修斯一定是死了，因为它的气息已经感觉不到了，之前乔翊野生动物救助组织工作的时候，当动物没有气息了，这只动物在野外肯定是死了，不可能救活的。
    可是它们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阿修斯和另外一头诺加尔狮群狮子的尸体，尸体是不可能凭空消失，也不可能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地上残留的车轮胎痕迹。
    这一切让乔翊也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就感觉像是当初错认了小狮子，误以为小狮子死了，实际上小狮子还活着，难道这次又是错认了？可是……可是他真的确定阿修斯已经没有气息。
    至少他已经察觉不到气息，那样严重的伤势，鲜血都已经顺着被咬开的伤口往外淌，甚至在高温的天气下血液都开始凝结了。
    “救了阿艾德的，是你曾经的同类，是吗？”阿行见乔翊没有回答，它凑过去，轻轻舔舐了一下乔翊的后背，而后用狮鬃蹭了蹭乔翊，安抚道：“你在阿修斯死的那个地方，一直看着地上的痕迹，我记得那个痕迹，是你说的车子的痕迹，所以是他们把阿艾德放生了，就像你当初放生我一样，对吗？”
    阿行终于肯接受放生这个说法了，乔翊低声叹了口气。
    “所以阿修斯是他们带走了，是吗？没有别的动物能吃掉这么大一头狮子，连骨头都不剩，也不会有任何动物能把它拖走，而不留任何气息。”阿行声音略显低沉，它道：“但是车可以。”
    它一直是一只很聪明的大狮子，这一点乔翊从来都不怀疑。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的，但是阿修斯那样的伤，就算我们真的是判断失误了，可它的伤势，太严重，从这里赶到野生动物救助组织，凭借技术，这种伤势，几乎没有任何希望。”乔翊看着阿行说道：“别说是狮子，就算是人类，恐怕也很难。”
    “很难，并不代表完全不可以。”阿行伸出舌头，粗粝的舌头轻轻舔舐了一下乔翊的脸，它道：“如果一点希望都没有，他们应该拖回去的是三个狮子的尸体，但是只带走了两只，证明这两只还是有一点希望的。”
    乔翊看着阿行，片刻后才道：“你说得对，我都能从人变成狮子，还有比这个概率更低的事情吗？”
    乔翊没想到因为阿行它们的行为，引起了野生动物救助组织的注意，正是因为引起了注意，才能这么即使地将阿艾德放生，带走了阿修斯，这一切仿佛冥冥注定。
    只是乔翊所不安的是，他们注意到了这里的异样，会怎么去做，是插手大自然，还是放任？
    一辆越野车驶过草原，副驾驶的救助人员问道：“这个狮群已经过于可怕，你打算怎么做？”
    “不怎么做。”驾驶者打了一把方向盘，一只猎豹一脸懵地看着从面前驶过的车子，轮胎带起了一阵灰尘，猎豹抖了抖自己的身体，警惕地往后退，驾驶者继续道：“我说过，我尊重自然，救助是我的工作，不插手自然是我的原则和看法，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个带着小狮子看纪录片的人，是叫乔翊吗？”
    “嗯，你怎么知道？”副驾驶救助人员不解地问道。
    “救助中心的那个荣誉墙上，有他和小狮子的照片，他长得好看，我就多看了一下，就记住了。”驾驶者一边看着前面的路，一边问道：“他现在呢？”
    “离职了，听说是去动物园做管理员。”副驾驶救助人员顿了顿，而后道：“他的小狮子死了，这对他而言，打击很大，有心理阴影了。”
    手术台上，躺着特殊的患者，狮子的尾巴无力耸搭着。
    在救助大厅一楼的荣誉墙上，一张照片很吸引人，一个面容清俊的青年穿着制服，半蹲下身子，怀里抱着的狮子正张牙舞爪地试图扒拉他的衣服，照片背景角落里的小奶瓶有些显眼。
    这张照片之下写着一句话——
    大自然是残酷的，人类是渺小的，但渺小的人类可以从残酷的大自然手里带回更多的小生命。
    落款人，乔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