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程潜脑子里仿佛有一本完整的《符咒入门》，飞快从头翻到尾，突,一个简短的符咒陡间进入他的视野,是——最后一章，最后一章提到过刻在叶片的符咒，需要的力量比刻在木头的少得多，但大多只能用一次。
还讲两个例子,一个是照明的，另一个……另一个是干什么用的来着？
程潜狠狠在自己舌尖咬一下,而下一刻他想起来,那本他还没完，没来得及知道第二个符咒是干什么用的。
但此时也管不那么多,程潜将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却没有离开的男鬼，手中刀刃抵在叶片。
刀刃乍一接触叶片,程潜就知道自己莽撞,尽管只是片叶子，对他来说，也不啻还没学会站起来的幼童被逼着跑。
不能破……不能断……不能停歇……
程潜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下去，他感觉自己乎被手中刻刀吸成一具干尸,五脏六腑都被抽到那片要命的叶子，可这是他和韩渊唯一的机会。
不知是不是危机激发他的潜力,程潜有生以来的第一张符咒竟就这么有惊无险成,那一刻，某种极其玄妙的力量透过手中的叶子传递给他，他却已没心情去感受。
程潜整个人晃晃,险些没站稳，全身下的脉针扎一样疼。
韩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小潜，你怎么？”
程潜咬牙深吸两口气，一巴掌甩开他：“回去找师父。”
韩渊一愣：“什么？”
程潜：“走！”
那男鬼突往走步，程潜手指夹住已变成符咒的树叶，横在胸，厉声道：“站住！”
那树叶发出一团幽幽的荧光，不知是不是程潜第一次尝试，做的不得法，那符咒似乎并不完全——它现在一半亮一半不亮。
男鬼的目光落在树叶，一时间神色居有分清明，那对死气沉沉的眼珠微微动一下，青白干裂的嘴唇掀动，不可闻说道：“清心……清心符……”
程潜脚下一软，差点倒下。
他果不该心存侥幸，一个入门的、刻在树叶的符咒，能有什么“万箭穿心”“火烧连营”之类的杀招么？
程潜嘴里发苦，这样来，还不如那个照明的有用呢。
男鬼着清心符，又情不自禁又往走一步，程潜退无可退，只好将身的木剑拿出来，他冷汗浸透袍子，由于脱力，乎抖成筛子，手中剑尖却一动不动指向对方。
男鬼略微回过神来，开口道：“我……我不是坏人，孩子……”
这鬼好像是八百年没开口说过话，声音生涩极，还磕磕巴巴的，起来竟有些可怜。而程潜并不是会轻易可怜陌生人的性格，丝毫不动，只对身后的韩渊道：“我说快滚，回去找师父，别在这碍事！”
韩渊手足无措着他小师兄逞强的背影：“小潜，他说他不是……”
程潜忍无可忍道：“闭嘴，你就不学无术吧，他是个修鬼道的魔修！”
“魔修”俩字成功镇住韩渊，他在原呆片刻，脸先是震惊，随后转成一片空白，最后不加掩饰露出惊惶恐惧。只听他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程潜不由自主将腰挺得更直些，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韩渊在这他心烦，韩渊这一跑，他心里又仿佛被人用冰锥捅一下似的，又冷又疼。
可还没等他将这不痛快压下去，就听见身后传来磕磕绊绊的脚步声，程潜侧头一，那小叫花居又跑回来。
韩渊不但自己跑回来，还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大石头，双手举过头顶，做出一副准备给人开瓢的凶狠样子，直眉楞眼向那男鬼质问道：“你……你居是魔修？”
程潜当即服得五体投——捡石头有什么用，听说过什么鬼被石头砸死的吗？
“我不是魔修。”就在这时，男鬼开口，他说道，“我……我只是个鬼影……”
“鬼影”就是被活着抽到噬魂灯里炼的魂魄，炼成后全无神智，只供鬼修差遣。
“我是……逃出来的，不是魔修，”男鬼颠倒四的话音渐渐流利起来，他程潜，客客气气道，“小兄弟，你能把那张清心符给我吗？”
程潜冷笑道：“胡扯，鬼影都是童女，你是童女么？”
男鬼起来能当童女爹。
男鬼呆呆，目光从清心符挪下来，落到程潜和他手中的木剑，他沉默良久，仿佛追忆着，脸的神色显得有点迷茫，好一会，才道：“木剑……你是扶摇派的高徒，怪不得小小年纪……你不知道，噬魂灯炼的鬼影，最修士元神，次之修士魂魄，再次才是未修行的童女，只是后者最好抓，也最容易炼而已。”
韩渊问道：“那你是什么？”
男鬼脸露出痛苦的神色，轻声道：“元神。”
说着，他见程潜一脸防备与不信，便弯下腰，捡起韩渊方才丢过他的石头。
程潜瞳孔一缩，他知道普通的魂魄是不能触碰实物的，这人既能捡起石头，说明他确实是个元神。
可是……只有大能辈才能有元神，而据他观察，恐怕连他的师父都是没有的。
程潜僵立片刻，终于颓放下木剑，他就算再没有自知之明也知道，对方说的话无真假，对一个元神修士，他都毫无挣扎的余。
“我乃牧岚山唐轸，说起来……与令师还有过一之缘，”男鬼说着，神情又微微恍惚一下，“百年，我被那鬼魔头暗算，元神落入噬魂灯中，幸未被完全炼，机缘巧合下逃出，却因百年囚禁，失心智，乎忘自己姓甚名谁……幸而小兄弟手中有这一记清心符，你……能把它给我吗？”
程潜想想，将树叶放在，而后谨慎抓着韩渊往后退十步，男鬼脸喜色一闪而过，立刻伸手将树叶招到手中，那树叶荧光骤强，一瞬间一团白光钻入男鬼身体，他身那股鬼气森森的血气与臭气顷刻就散不少，整个人也不那么青白。
那自称唐轸的男鬼深吸一口气，对程潜与韩渊长揖到，说道：“大恩不言谢，请代我问候令师，那鬼魔头蒋鹏与贵派还有些渊源，请他务必小心。”
说完，他就凭空消失在空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什么思？”等人消失良久，韩渊才莫名其妙问，“小潜，他说的话是什么思？”
程潜没回答，眼一黑，就软软栽倒在。
韩渊吓一跳，手忙脚乱接住他：“小潜，你怎么？”
程潜耳畔嗡嗡作响，手脚软绵绵提不起一点力气，只能任凭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韩渊笨手笨脚将他背起来。
而那罪魁祸首还背着他边跑边啰嗦道：“跟我说句话，小潜？小师兄？”
程潜头晕得乎要吐出来，手指痉挛般抓住韩渊的衣服，而后他用尽全力吐出一句话：“回去我一定要告诉师父，韩渊，你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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