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明天最晚是后天 文 / 谈栖

    鸢也拿起一块小饼干，咬了一口，没搭理她。</p>

    月嫂也不待见这个庄老师——哪怕她对鸢也一直都很客气——现在的态度也挑不出错，但就是不喜欢她对尉先生的做派，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尉先生是有太太的，她老一副眉目含情的样子做什么？</p>

    没好气说：“庄老师是大忙人嘛，我们都理解。”</p>

    黎雪不想让她们太多交流，免得被楼下南音等人发觉出什么，遂出声打断：“庄小姐，请下楼坐吧。”</p>

    “好。”庄老师就要下楼，鸢也忽的问：“阿庭怎么样？”</p>

    庄老师回头一笑：“好很多了，医生说病情暂时控制住了，等尉先生出差回来，就可以出院。”</p>

    鸢也便不再言语。</p>

    庄老师在沙发上坐下，对南音道：“又辛苦南音小姐跑一趟，可以开始了。”</p>

    配乐很快响起，南音婉转的唱腔也在公馆里回荡。</p>

    很快鸢也就发现，黎雪比尉迟还要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假装不小心打翻一个茶杯，杯子还没落地，就被她眼疾手快接住。</p>

    “少夫人，小心。”她低声说了一句，似是警告。</p>

    “……”鸢也心里说不急是假的。</p>

    虽然南音来了尉公馆很多次，但她一次都没能跟她接上头，又因为她和她其实不那么熟，不确定她能否明白她那些若有若无的暗示？</p>

    好不容易等到尉迟不在尉公馆，偏偏又来一个黎雪，她太敏锐了，她想做什么小动作都不行。</p>

    鸢也心下正无计可施，南音突然唱了一句：“三仟两金费去尽空，今旦流落只苏州……伊系米莫哆？”</p>

    鸢也一怔，最后那句……？</p>

    泉州南音唱的就是泉州方言，但后面那一句怎么好像是……潮汕话？</p>

    对，是潮汕话。</p>

    伊系米莫哆？</p>

    他是不是不在？</p>

    鸢也的呼吸一下凝住。</p>

    若不是还尚存理智控制着，她在猜出这句话的意思后就要忍不住站起来。</p>

    她是在跟她说话，她是在问她情况，她知道她在，知道她被困，知道她行动不便！</p>

    南音不愧是梨苑的当家花旦，两种方言混在一起也唱得毫无违和感，仿佛原本就是这样的唱词，哪怕是鸢也都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更不要说其他完全不懂方言的人。</p>

    南音问完也没有停顿，继续唱下去，全程行云流水，挑不出破绽。</p>

    鸢也思绪犹如海啸，波-涛汹涌，她该怎么回应她？</p>

    她拿起戏本，看着唱词，睫毛飞闪两下，忽然站了起来。</p>

    黎雪马上问：“少夫人，您想做什么？”</p>

    鸢也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了她一眼，突然踹翻凳子，哐当一声。</p>

    地板是木质的，两两相撞发出巨响，客厅里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抬头，只是被屏风挡着，什么都看不见。</p>

    鸢也突然不高兴了，戏也不听了，直接回房。</p>

    月嫂忙跟着进去：“太太。”</p>

    黎雪皱了皱眉，觉得少夫人这个举动古怪，但又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弯腰捡起那张凳子，再走到楼梯口看着底下的人。</p>

    包括南音在内，都是茫然的样子。</p>

    是她想多了？</p>

    好像是曾听人说过，患了抑郁症的人，都比较这么喜怒无常，少夫人这是被触发了哪个店？</p>

    黎雪看了一眼庄老师，庄老师心领神会，回头笑说：“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南音小姐和几位师傅了，我让管家安排车送你们回去，免得等会儿天黑又下大雨，路更不好走。今天还是会按整出堂会的报酬结算给几位。”</p>

    不用干活还有钱拿，这种好事谁有意见？</p>

    南音笑眯眯：“庄小姐越来越有尉太太的派头了，以后还是要多多关照才是。”</p>

    “南音小姐说笑了。”</p>

    南音这个笑一直维持到坐上车，车子从尉公馆驶离才收起来。</p>

    那“哐当”的声响，刚好打断她要唱下一句。</p>

    而下一句的开头一个字——是。</p>

    他是不是不在？</p>

    是。</p>

    南音看向窗外的雨帘，忽说：“麻烦前面的路口停车，我有个朋友住在那儿，我直接走过去就行。”</p>

    司机不疑有他：“好的。”</p>

    南音一手撑伞，一手提着戏服长长的裙裾，走到一家咖啡馆。</p>

    里面已经有一个男人在等她。</p>

    ……</p>

    比起晋城那几乎要将整座城市淹没的雨势，利比亚干燥得好像十年都没有落过一滴水。</p>

    这个国家的国土有将近九成都是沙漠，哪怕班加西这个第二大城市这几年一直在努力城市建设，可放眼看去，还是一派滞后且荒芜的模样。</p>

    尉氏在海外的基建颇有盛名，去年和班加西政-府签署了修建铁路的合同，约定开工便支付30％的费用，完成一半再支付50％，最后完工验收没有问题，便结清尾款。</p>

    原本工程已经完成一半，然而几个月前利比亚发生内乱，反政-府军烧杀抢掠，连铁路也被毁去。</p>

    内乱之后，政-府经济紧张，竟耍起了老赖，以没有完成约定工程为理由，拒绝支付说好的50％。</p>

    几番交涉无果，尉迟才不得不亲自来这一趟。</p>

    和驻利比亚大使馆的官-员一起走出班加西政-府大楼，交谈几句，两人握手，尉迟看着官-员上车离去。</p>

    黎屹打开车门，尉迟上车，待车子开出政-府大楼，才问：“尉总，他们怎么说？”</p>

    “同意支付尾款，前提是我们重新把铁路修好。”尉迟寡淡道。</p>

    黎屹皱眉，这个意思是出一次的钱，要他们做两次工作？</p>

    尉迟看着窗外，战争让这座城市满目疮痍，他不带情绪地道：“哪怕我们答应，这笔尾款也未必拿得到手。”</p>

    黎屹深以为然：“利比亚的局势不稳，看街头巷尾都是持枪的警察。”此情此景下，谁当局都不一定，其他的就更说不准。</p>

    收回视线，尉迟沉吟道：“先让尉氏在班加西的工人撤回国内，其他的，以后再说。”</p>

    “好的。”</p>

    话音刚落，不知道哪里爆出“砰”的一声闷响，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车子瞬间失控，一个打滑撞了出去！</p>

    惊险之中黎屹大喊：“尉总小心！”</p>

    ……</p>

    天际闪电霍嚓一声，犹如撕碎宇宙洪荒。</p>

    鸢也手里的魔方突然坠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红色那一面。</p>

    她定定看着，没有去捡。</p>

    ……</p>

    与此同时，咖啡馆里，南音手里握着咖啡杯，手心被烫得有些红。</p>

    “尉迟不在尉公馆。”她紧声说。</p>

    陈景衔点头：“我刚接到消息，他去了班加西。”</p>

    “鸢也已经跟我对上线，她知道我知道她没死，应该懂得我们会去救她。”</p>

    陈景衔弯唇，有几分骄傲，从请戏班子起，他就知道这个妹妹领悟得到他的意思。</p>

    他倾身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桌面：“现在是我们动手的好机会。”</p>

    “明天，最晚后天，鸢也一定还会再叫一次戏班，到时候我们就带她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