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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9 章 三线 文 / 君sola

    第四百五十六章——三线
    因着是雪夜,外头其实很是亮堂。再加上兆琮的府邸四处都点上了灯,廊下与亭台之中悬着轻纱灯笼,被里头灯火熏得昏黄,在寒风之中吹得摇来晃去。
    万籁俱寂,唯有花树与竹林摇动时的飒飒响动。
    师清漪与洛神两人共用一伞,在雪地中行走。厚雪松软,她们两人踏步轻盈,身后留下的脚印倒也不算深。
    兆珏恭敬地跟在她们身后。
    伞柄是由洛神所执,师清漪瞥见她撑伞的那只手,伸手过去碰了碰,只觉得凉极了,忙用自己的手掌覆上去,道:“我来撑伞罢,你将手缩回狐裘底下暖一暖。”
    先前师清漪的手一直笼在袍子下,免受风吹,肌肤正似玉般温润。
    洛神感觉到她手上的温度,另外得空的一只手将她的手腕捏了,送回师清漪袍下,洛神捏着她的那只手却也没有再收回来,转而牵着她道:“这样便好,更暖和。”
    师清漪拗不过,只得道:“好罢。”
    她又将洛神伸到她袍下的那只手牵得更紧了些,裹好袍子,身子挨洛神更近。
    洛神垂眸瞧了她一眼,神色比雪夜更寂静,也更温柔。
    偶然之间,师清漪抬头望了望夜空,她本想看清楚今夜雪势如何,结果这一瞧,面色微怔。
    这般天气里,竟然有月。
    下雪天里,有时夜里也能瞧见月亮,却很罕见。只有云层甚薄,月亮未曾被云遮挡时,才有可能得见,一般多是在雪停之时。
    但此刻正是大雪纷飞之际,天幕昏昏沉沉的,显是聚了一层层厚重的云。空中分明混沌不清,鹅毛雪花簌簌飘落,那轮圆月却能欲遮欲掩地挂在天上。
    那月光洒下来,与雪地上的白光融合了,衬得雪地里越发幽寒。
    师清漪停下脚步,仔细端详起了那轮圆月,却未曾瞧出什么来。
    她略一思索,蓦地闭了下双眸,待那双眸再度睁开时,眸中正点起幽光。
    她用了炫瞳术细细看去,这下眼前所见的月与方才相比,有了些不同。
    那轮圆月的边缘,泛着些许红色,仿佛镶了一道血边。
    待师清漪眼中幽光退去,月边缘那道红色便也一同消失了,仍是皎皎银月一轮。
    常人肉眼,皆容易被蒙蔽,是以师清漪一向是最相信自个运起炫瞳之后的所见。
    既然开瞳术时,与收起瞳术时,所见之月并不一样,那旁的可有什么变化么?
    忖到此处,师清漪虽想一试,因着某些缘由,却也不便过于明目张胆地去开炫瞳。方才去瞧那月亮时,她其实也只瞧了一瞬,很快便收了起来。
    师清漪低了头,往洛神的身上倚靠过去,几乎是身娇体软地挨着洛神。
    洛神察觉到她的轻蹭,下意识便要将她揽过来,眸子里却涌上了几分异样。
    在她的印象中,师清漪即便是要向她放娇,却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这般做。现下兆珏正跟在两人后头,依照师清漪以往的性子,断然不会在此时蹭她。
    虽有犹疑,洛神却还是准备将自个的手从师清漪袍子底下收回来,以便去抱师清漪。
    师清漪攥着洛神的手赶紧动了动,不让她退去,跟着用指尖在洛神手心上点了下,又默默写了几个字。
    洛神晓得她的意思了,不动声色地配合道:“冷么?”
    “嗯。”师清漪声音有些软,很是娇俏地应了她。
    待师清漪写完,洛神收回手,牵着自个狐裘袍子边沿一展,那狐裘如羽翼似的展开来,披在师清漪身上。
    同时,洛神牵开狐裘的那只手揽在师清漪的肩上,将她兜了过来。
    师清漪缩在洛神银色狐裘的轻裹之下,一下入了洛神的怀。
    两人紧紧依偎。
    “现下呢?”洛神问她。
    “不冷了。”师清漪笑着道了一声。
    有了洛神这狐裘袍子与温香满怀的掩饰,师清漪再度开了炫瞳,悄悄往四周打量。
    周遭景色,与先前无异。
    师清漪收敛心神,借着洛神肩膀的遮挡,往后瞧了一眼。
    兆珏举着纸伞,垂首继续跟着,脚步走得很是稳当,与往常见到的兆珏也是一般模样。
    师清漪见用炫瞳瞧不出来,便收回了目光。
    她在洛神怀中侧了下脸,刚好近距离瞥到洛神执伞的那只手,那白皙手腕对上了她的眸。
    师清漪瞧见洛神腕子上竟有三道细长的线,两道墨线,一道红线。
    那两道墨线并未绕手腕一圈,而是只在脉弦所在的腕子内侧才有,而那道红线竖着与那两道墨线相交,刚好将那两道墨线均匀地一分为二,红线一端到了手心,另一端沿着小臂,往里头延伸。
    她神色顿时一震,似是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先前她还只是怀疑,这下有了板上钉钉的铁证,先前种种异常,便全都能说得通了。
    师清漪豁然开朗,却又心跳剧烈,瞧着洛神手上那三道线,呼吸渐重,半晌不敢动。
    洛神察觉到她炽热的呼吸喷到自个执伞的手上,且有些急促,便垂眸瞧了她一眼。
    师清漪抬起自个的手,撩了一下额侧被风吹乱的发丝。
    说是撩头发,实际上她是趁着抬手之际,去瞧自个的手腕。
    果不其然,她的手腕也与洛神一般,有同样三道线,排列与洛神一致。
    此时此刻,师清漪心中除了愕然与紧张,却又十分庆幸。
    还好洛神与她一般,腕上皆有墨线与红线,若只有她自个有,她又该如何面对眼前这般残酷境地,怕是要疯了。
    心中的欢喜盖过了惊讶,师清漪伸手紧紧抱了洛神一下,脚下有了几分雀跃。
    洛神将她这短时间内变换的面色瞧在眼中,却并未直接问她,只是等着师清漪用一种更为妥当的方式告知她。
    师清漪收了炫瞳,洛神与自个手腕上那三道线也消失了。
    看来只在炫瞳之时,才能窥见这里头的玄妙。
    师清漪明白过来,换她一手按着洛神披在她身上的狐裘袍子。
    洛神的手得了空,收了回来,师清漪便用自个另一只手攥住了洛神收回的那只手,躲在狐裘袍子底下,继续在洛神手心写字。
    随着师清漪比划变换,越写越多,洛神眸光越发晃了起来。
    终于,师清漪写完了,两人并未对此说什么,而是嘴上随意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做出十分自然的模样。
    师清漪还轻逗了洛神一下,洛神低声道:“胡闹。”
    “我欢喜与你胡闹。”师清漪笑道:“你不欢喜么?”
    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她当真欢喜,尤其是在晓得洛神与她都有那腕上三线以后。
    洛神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长道:“反正每胡闹一次,都要还。”
    师清漪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此刻非但不担心那欠下的胡闹次数还不过来,反倒欣然道:“那你说这是第几次?”
    洛神道:“先前我与你明确说到的,已有五次。”
    “五次,那倒还好。”师清漪先前还曾为要还五次而忐忑,现下她太过欢喜,便不觉得有什么了,道:“轻松还你。”
    洛神眸色深邃,盯着她道:“但你昨夜实在太过胡闹,我已数不清有多少次了,你自个应当晓得罢?”
    师清漪:“……”
    “你觉得究竟有多少次?”洛神凑近她。
    “我……我不晓得。”师清漪轻哼道:“不过你今日已折算了次数,记下来了,还要这般盘根究底做什么?”
    “胡闹是胡闹,契书是契书,要分别算。”
    师清漪:“……”
    “你先仔细想一想,现下不便,晚些时候我再与你算。”洛神揽着她,继续在雪地里迈开步子。
    师清漪此刻既紧张,却又有种微妙的惬意,含糊嗯了一声,倚在洛神身上,随她往前。
    行了一段路程,两人瞧见鱼浅和濯川站在雪地里。
    濯川手里举着一柄纸伞,伞檐往下略遮了下,鱼浅正一手攥着濯川的衣襟,将濯川勾得凑近了来。
    风雪皎洁,鱼浅在雪中披散的银发更是灼然,她的唇轻凑过去,就要吻上濯川的唇。
    濯川背着捉妖箱,闭着眼,脸颊飞红,欲要迎上去。
    师清漪刚好瞧见了这一幕,很是慌乱,赶紧当机立断地高声说了一句:“兆珏!”
    濯川听到了师清漪的声音,顿时一个哆嗦,赶紧退回身子,待她瞧见师清漪与洛神正站在不远处,更是脸红得快要冒了烟。
    师清漪与洛神虽然方才看见了,此刻却故作不知,而是背对着她们,望着兆珏。
    原本兆珏跟在后头,低着头未曾瞧见,听到师清漪唤他,忙抬了头,走上前道:“殿下,有何吩咐?”
    师清漪道:“你身上有多少夜明珠?”
    兆珏道:“回殿下,我带了五颗。”
    “你再给我两颗。”
    “是,殿下。”
    兆珏从随身的袋中取出两颗夜明珠,准备要递到师清漪手中。
    师清漪伸手去接,与此同时身子往前倾了倾,她脚下故意一个踉跄,往前倒去。兆珏大惊失色,下意识伸手托住了师清漪的手臂,将她稳了稳。
    洛神瞥见了,目光极淡。
    兆珏此刻搀扶,是手掌朝上,手腕也露了出来。
    师清漪头垂得很低,兆珏瞧不见她的脸,她借着快要跌倒的由头,将手搭在兆珏手臂上,运了炫瞳,往兆珏手腕上扫了一眼,再立刻收回瞳术,直起身来。
    兆珏方才与师清漪的手臂有所接触,慌忙道:“臣下失礼,还望殿下勿要怪罪!”
    师清漪柔和的眼珠滴溜一转,瞧他的目光却越发纯善了,甚至比那雪色还要纯净,她收起夜明珠,笑道:“你也是为了过来帮扶一把,又怎会怪你,我多谢你还来不及。”
    “殿下千万莫要这般说,这是折煞臣下了。”兆珏躬身道。
    那边鱼浅见濯川不过来吻她,望着濯川,疑惑道:“阿川?”
    濯川很是窘迫,忙道:“鱼,现下……现下不是时候。”
    说话之间,目光朝师清漪与洛神那边示意。
    有旁人在附近,她又怎好意思。
    “你莫要担心,不妨事的。”鱼浅却道:“师师与洛神背对着我们,也未曾瞧见,只是在那与兆珏说话而已。”
    濯川道:“待会她们转过来,便瞧见了。”
    鱼浅笑盈盈道:“那在她们转身之前,你快些亲我。”
    濯川:“……”
    鱼浅将脸往前凑,道:“阿川,快些。待会她们转过来,我们便不能这般了。”
    濯川僵在原地,鱼浅红唇微张,泛着水润,在雪中更是诱人之极,她心中恨不得立刻吻上去。但身子却像是钉在那里,她不敢上前,怕被人瞧见了。
    师清漪听力极好,其实听见了她们所言,面颊也微有些红润,却仍继续在那站着。
    她一向体贴温柔,总能不动声色地为人着想,顾虑旁人的脸面。若是换做以往,她必定与洛神快步走开,绝不会发出半点声音,以免耽搁鱼浅与濯川的好事。
    但这一次她却反常地故意发出声音,与兆珏说话,惊扰了濯川,导致鱼浅与濯川的亲昵中断。
    眼下事态紧急,她即使心中愧疚,却也非这样不可。
    虽然鱼浅生性豁达,但也不是那种能在旁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去做这些事的人,还是得顾着私隐的。
    若鱼浅当真吻了上去,与濯川吻得难舍难分,怕是鱼浅到时得知真相,定然后悔。
    师清漪将心一横,对兆珏道:“你去准备些便于携带与储存的食物,点心,肉干之类,还有水袋,待会我们带到脉井之中。”
    兆珏道:“殿下,我们只是下脉而已,应是不必准备这些罢?”
    师清漪温言解释道:“正如兆琮所言,脉井如今很是危险,若我们进去,便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一因着某些原因,我们被困在脉井底下,若没有食物与水,如何是好。”
    “是,还是殿下考虑周到,臣下惭愧。”
    “你快去快回,我们会在此处等你。”
    “是,殿下。”
    兆珏应道,立即便转身走了。
    待兆珏走后,洛神走到师清漪身边,在她遮小臂的衣袖之上轻轻拍了拍。
    师清漪瞧见她这小动作,噗嗤一笑。
    “笑什么?”洛神道。
    “没什么,你这小心眼。”师清漪抿唇憋笑,伸手过去,重新牵住了洛神的手,与洛神一起转过身去,同时在洛神手心写字,告诉她方才在兆珏手腕之上的所见。
    洛神神色微妙。
    濯川本来还在那犹豫,眼下见师清漪与洛神转过身来了,立刻站直了身子,低声对鱼浅道:“鱼,不成的。”
    鱼浅这下也无法,道:“好罢,待没人时,你悄悄补给我。”
    濯川脸红起来,却还是声音微若蚊吟地道:“……好。”
    师清漪与洛神走过去,与鱼浅,濯川聚在一处,俨然是雪中两对璧人。
    濯川微低着头,还在为方才一事局促。
    师清漪面上装作不知,笑道:“你们何时到此处的?”
    濯川忙道:“刚到不久。”
    师清漪道:“兆珏去准备食物与水了,此处是前往脉井的必经之处,我们先在此处稍候,待兆珏过来,再一起前往脉井。”
    濯川点了点头。
    师清漪又问她:“墨鬼长伞可糅取好了么?”
    濯川道:“都备好了,我带在身上,另取了一小部分与我箱中药层里的定妖香混合起来,如今定妖香的药效比之以往,要强上许多倍。”
    “那便好。”
    鱼浅也放心道:“阿川终于再也不用一直护着那朵蘑菇,先前她手都快酸了。”
    师清漪还在心底斟酌,要如何委婉地提醒鱼浅才好。
    洛神晓得师清漪所想,道:“许是还要等上一阵,不如我们四人一块堆个雪人,可好?”
    鱼浅眼前一亮,忙道:“好极。”
    “这样罢。”洛神选了一块雪地,道:“我们四人围在一起堆,各自紧挨着,上头打伞。”
    师清漪立时明白了洛神要做什么。
    鱼浅却不懂洛神的深意,只是觉得好奇道:“为何要围在一起?”
    “这次我们要堆一个秘密小雪人。”洛神单膝跪地,一手执伞,一手在地上团起雪来,一本正经道:“既是秘密,在堆出来之前,只能我们四人瞧见,万一有神官路过瞧见了,便不算数了。”
    “秘密小雪人?”鱼浅跃跃欲试,忙走到洛神边上,挨着她蹲下来,道:“有趣。那我们挨紧些,莫要让旁人发觉了。”
    说着又向濯川与师清漪招手:“阿川,师师,快过来。”
    师清漪与濯川走了过去。
    四人聚拢了来,紧紧围成一个小圈,她们围起来的那小块雪地完全被遮挡了,而洛神与濯川又各举了一柄纸伞,将四个人身子罩得严严实实的。
    眼见被挡住,师清漪一颗心稍微放下了些,她终于能向鱼浅做手势了。
    她若在鱼浅手心写字,鱼浅并不会似洛神那般懂她意思,可若她贸然向鱼浅打手势,亦很是危险,还是这般寻个由头遮起来比较妥当。
    “鱼浅。”师清漪唤道。
    鱼浅停下团雪的动作,笑着看向师清漪:“师师,何事?”
    师清漪将她的手指都捏起来,五个指尖聚在一起,两只手缓缓靠近,碰了碰。
    打死她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竟要做这般羞耻的手势。
    之后师清漪松开手,两手交叉,又在鱼浅面前比划了一个叉。
    鱼浅茫然道:“何意?”
    师清漪面颊微烫,又做了之前五指并拢着两只手贴近的手势,再用手打了一把叉,道:“这般,不可以。”
    因着她捏了五指,有些像鸟喙,鱼浅道:“小鸡啄米?”
    师清漪:“……”
    师清漪本意是想委婉地告诉鱼浅,让她忍一忍,切莫要与濯川接吻。
    若是鱼浅与濯川抱一下,牵手,或者说些亲昵话,倒也无妨。但一旦超过接吻那般的亲密,鱼浅之后晓得真相,即使是鱼浅这般豁达之人,也会尴尬的。
    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一对在亲密之时,能忍受被旁人时刻窥看。
    师清漪却又不能直接说出口,在鱼浅手心悄悄写字,亦是无法。
    本来她与洛神之间有一套手势,有些复杂,但鱼浅并不知,师清漪只能勉强做了一个她觉得简单形象的手势,以此向鱼浅解释。
    但鱼浅所理解的,实在是相去甚远。
    师清漪忙用手在空中又比划了叉,示意不是。
    因着她比划时,手是在空中虚空切了两下,鱼浅又道:“大卸八块?”
    师清漪:“……”
    鱼浅很是认真道:“也不是八块,你只划拉了两下,是大卸两块?但好似未曾听过这个词才是,我没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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