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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第 49 章 文 / 三三娘

    行李箱被放在后备箱,商陆又绕到一侧为他拉开车门,手在车顶搭着,绅士得挑不出错。特斯拉起步平稳运转无声,驶出遮雨棚,只听到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的声音。风很大,几乎把行树吹得弯折。
    柯屿摘下帽子甩了甩头发,商陆扶着方向盘瞥他一眼,觉得像淋了雨的小狗。
    天气恶劣,只是八点多的光景,却让人疑心是深更半夜。车子驶出机场,没直接上高速,反而在收费站的路旁缓缓停下。
    “怎么了?”柯屿捏着渔夫帽,架着平光镜的脸在夜色下有些许茫然。
    商陆解开安全带。他人高马大,只是稍稍俯身过来,身影就笼罩住了柯屿,连带着橘绿之泉的微妙微调。
    柯屿往后躲了一下,尽量镇静地问:“你干什么?”
    手撑着座椅靠背,另一只手伸出,柯屿愣了一下,眼镜便被摘走。镜腿弹回,发出轻轻啪的一声。口罩也随即被拉下,商陆说:“不干什么,想看看你。”
    一紧张时,就下意识地想吞咽。可是车厢如此静谧,滂沱雨声被阻隔在外,柯屿不敢吞咽,他不知道细微的吞咽声会引起什么失控的连环效应。
    “看看看,”他吃不消与商陆对视,只好垂下视线,又不耐烦地奚落,“以后拍电影有你看的,看到吐,行吗。”
    商陆重新坐回去,声音里带笑着说:“我没意见。”
    从机场到岛上将近80公里,雨天危险系数高,商陆不敢开快,近一个小时后才上跨海大桥。两侧黑沉沉的海浪翻涌,横风强劲,人坐车里甚至有明显的晃动感。蜿蜒的跨海大桥在雨丝中看不到首尾,只有橙黄的路灯倔强地亮着。等下了桥,两个人明显松了口气。
    柯屿不好意思:“对不起,约之没看天气预报。”
    他在别墅里与世隔绝,气象厅连发数条橙色预警他都不知道。
    但商陆想必是知道的。
    从片场相会后到今天,中间还有三天的间隔,他有无数的时间看到通知继而改变主意,可他连问都没问,商量都没商量。
    商陆并不被恶劣天气影响的样子:“没关系,以后约会也不用看。”
    柯屿:“……谁说是约会了?”
    商陆侧眸看他一眼,温柔地反问:“原来不是吗?”
    “我找你来……”柯屿盯着机械运转的雨刷,“是聊电影剧本。”
    不愧是“谈恋爱不如拍电影”的男人,听到这句话,立刻便把谈情说爱的心思收了起来,“在这里聊?”商陆沉吟着,“我以为这里是你家乡。”
    “是,也不是。”
    “上次听你跟奶奶说粤语,的确疑惑过。我以为你是潮汕人。”
    “潮汕话也会说。”
    商陆笑起来:“真行,潮汕话我一点都听不懂。跟你的粤语一样标准?”
    “不经常讲,有点生疏了。”
    车子沿着滨海公路行驶,两侧黄色反光条勾勒出海岸线的弧度。雨势稍小,又开了近二十公里,才看到了灯光。星星点点的,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寥落。这是个很小的镇子,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柯屿给他指路,忽然想起来:“你酒店定在哪里?”
    商陆打转方向盘,拐进他指的小路,“还没定。”
    他定的酒店其实在市区,原本是打算第二天白天再上岛去找他。但这些都不必要跟柯屿说,巷子狭窄,他开得小心专注,只随口解释说:“把你送到家后就定,这种天气应该不至于满房。”
    又拐了一个弯,到巷尾尽头了,两座小屋成犄角之势坐着。路灯间隔很远,这里便显得黑黢黢的。
    “到了。”柯屿说着,解开安全带率先下车。鞋子踩上地面,溅起黑色的水花。背包侧兜拉链拉开,取出一串老式的防盗门钥匙。商陆帮他把行李箱取下:“这么晚了,我就不上去打扰了。”
    钥匙插进锁孔,柯屿淡漠地说:“不打扰。”
    商陆怔了一下,遗憾地致歉:“不了,还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
    本来考虑着可能会见到柯屿的父母,便让明叔准备礼品。明叔安排给了汕市商会,一应俱全得体到位,也是打算第二天再提过来的。
    传来两声解锁的咔嚓声,柯屿拧转门把手,并不看商陆,漫不经心地说:“这里没有人住。”
    啪地按下开关,视线跳了一跳,一盏老式吸顶灯亮了起来,发出钨丝灯泡独有的电流嗡声。
    很传统的乡下的房子,也无所谓什么玄关回廊的讲究,迎面而来的就是厅堂,贴着老虎年画,两侧是褪了色的对联,挨着翘头香案,案上摆着蜡烛香火和杂物,小香炉里插着三根烧到末尾的香,炉正对着的白墙上贴了一面小小的红纸,用毛笔字写着“天官赐福”四个字。占据堂中心的是一张方方正正的八仙桌,倚着四条长条凳。柯屿把背包扔在桌子上,“很久没回来了,可能有点灰。”
    商陆迈进门槛,“你爸妈……”
    “我没有爸妈。”柯屿挥了挥,赶走漂浮在呼吸间的灰尘,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我抽根烟。”
    商陆一时语塞,“对不起。”
    柯屿咬着烟,淡漠又好笑地睨他,“对不起什么?连我粉丝都不知道的事,你又怎么会知道?无所谓了。”
    烟雾飘渺在黯淡的光线中,柯屿走进厨房。商陆跟在他身后,但空间狭小,只容一个人转身,他抱起两臂斜倚着门框,看柯屿拧开水龙头清洗了水壶,又蓄满了水。
    “按照电影套路,我应该问你要不要进来喝杯咖啡。”柯屿随意地开玩笑,“不过这里没有咖啡,也没有酒,茶叶是有一点,但喝了你会睡不着。”
    “没关系。”
    柯屿转过身倚着案台,一手撑着,看着慵懒。
    “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睡这里。”他掸了掸烟灰,“这个镇子没什么高档酒店,只有快捷连锁,好一点的还要再开四十公里,到岛的另一边。能接受的话,我睡我奶奶的房间,你睡我的。”
    “好。”
    “反正对你来说都一样,”柯屿似笑非笑,“对吗,豌豆少爷。”
    商陆无奈地辩白:“行行好,睡不着觉很可怜的。”
    水烧开了,发出沸腾的滚水声。柯屿打开橱柜,愣了一下,又面无表情地合上。
    “怎么?”
    “知了。”
    “知”商陆对他翻旧帐的行为毫无办法,“蟑螂?”
    “南方难免的。”柯屿换了个柜子,弯下腰取出两只搪瓷杯,“本来想说用一次性纸杯更干净,但是既然爬过蟑螂了……我还是给你洗洗吧。”
    商陆意外地看着他的动作。本来以为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没想到却很娴熟。娴熟也不忘慵懒,似乎已经刻进骨子里。
    “喝茶?还是白开水?”柯屿看着瓶瓶罐罐,翻捡着,“茶也不是什么好茶……嗯,不如喝这个。”
    一只红盖子的透明玻璃罐,上面还印着一只卡通红狐狸,看着有点眼熟,又过时。
    “什么?”
    “白糖。”
    “……”
    柯屿笑了起来,挑眉:“喂,我小时候只有考试考好了才有这个喝的。”
    商陆落井下石:“听上去成绩不怎么样。”
    “还可以,不好不坏吧,忙着干活。”柯屿在两只搪瓷杯里注入热水,“这镇子上的小店我都帮过工,现在很多都不开了。”他放下水壶,转过身,对商陆举起手,“你看,很明显,这是一双干过活的手。”
    商陆这时候才走进厨房。逼仄的空间在两个男性的挤占下更显得无法呼吸。他虚虚握住柯屿的掌尖。五指白皙修长,但有薄茧。
    柯屿被他握着,并不忙着抽回手,甚至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许。
    暧昧便在这种默许中升起。
    “看不出。”手上的动作由虚转实,商陆捏住他的指尖,对方温热的指腹擦着他的掌心,带起若有似无的痒。
    柯屿低垂着侧脸,抬眸瞥了他一眼,嘴角扬起笑:“你的手也有茧,是画画磨出来的?”
    画画,射箭,骑马握缰绳,打高尔夫……他有太多会磨出茧的活动,但是此刻却笑着低语:“被老师打的。”
    柯屿明显不信:“你一个少爷还会被体罚?”
    “是少爷才更会被体罚。小时候爷爷还在,从公司退休后闲得无聊,就盯我们兄妹几个的课业。我上面一个哥哥两个姐姐,都比我能学,成绩都比我好。”
    “好惨。”
    “我小时候学普通话,怎么都发不好音,念错一个字就挨一下打。”
    柯屿失笑:“上次听明宝提过。”
    商陆明显一怔,无奈:“我看她是找打。”
    柯屿屈起手指,很轻地勾起他的:“明宝好可怜。”
    商陆看着他,声音低下去:“明宝的哥哥呢?”
    柯屿勾了勾唇:“明宝的哥哥锦衣玉食,长得也帅,又有普通人羡慕不了的天赋,一点也不可怜。”他轻巧地抽回手,像从商陆心里抽走了一根草芯,徒留风温柔地鼓涌。
    “还是有地方可怜的。”
    柯屿抬起头,一根烟刚好抽到末尾,他顺手捻灭,“比如?”
    “比如连初吻都被赖掉了。”
    他忽然旧话重提,柯屿来不及伪装,嘴唇张了张的样子很像是要辩解,但随即意识到自己应该对此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态度,身体便又松弛了回去。
    但来不及了。
    商陆语调纨绔略带嘲弄:“你不会觉得你的演技已经好到连我都能骗了吧。”
    “好好说话,别人身攻击。”
    “这不叫人身攻击,”商陆低下头,“这才叫。”
    上翘的唇还未及惊慌放下,就被商陆碰了碰。
    商陆一共亲了他三次,一次在耳侧,一次在脸颊,这次是第三次,在唇角。柯屿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他的呼吸都有香味,柑橘调的苦甜里有木质调的温柔悠长,把荷尔蒙的灼热气息要命地烘托了出来。鼻梁好高,鼻尖笔直带一点上翘,若有若无地擦到了柯屿的鼻侧。
    柯屿猝不及防,心里沉沉地一坠,呼吸却是轻轻地一屏。
    商陆只是点到为止的触碰,随即便后退,留出了一个暧昧的喘息空间。
    “……我还以为你会打我。”他好心提醒,柯屿像是一个被导演提醒了忘戏的演员,后知后觉地抬起手要把戏演下去,可惜商陆一把扣住了,凶且游刃有余地把那只手扣到了案台上:“真打啊?”
    柯屿无话可说,只能冷着脸骂他:“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在明天一起发和断更之间衡量了一下,还是先发了吧
    虽然不长qaq
    天官赐福,是广东民俗,有钱的人家在住宅和祠堂的花砖上雕刻天官赐福,没钱的么搞个香案摆个香炉写张红纸也聊表心意了比如柯屿奶奶家这样
    这个习俗随着两广人下南洋的历史,也被漂洋过海带到了马来西亚,在槟城,可以说是家家户户的华人墙角、墙壁、厅堂都有可能摆着“天官赐福”的香案。
    我解释这么多,你们懂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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