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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玫瑰与枪 文 / 一节藕

    早上六点,手术结束。
    麻药醒过来还需要一会儿,门上的灯变成绿色,不管是叶令蔚本人,还是医务人员,或者是在外等候的家属,每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
    费澜碰了一下叶令蔚的手,冰冰凉。
    “手术很成功,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观察,这移植手术,你把他自己的器官抠了换上一个别人的,体内的各个系统肯定都不习惯,可能会闹腾,我们也已经做好了相关的预防和治疗方案,现在就看患者的机体排异反应到底会是怎样的表现。”主任熬了一晚上,还是神采奕奕的,不知道是因为看见了平时难以碰见的大手术而激动还是因为工作期间熬夜熬习惯了。
    从手术内出来的人,还能互相约着一起出去吃早饭。
    手术车从手术内被推出来,现在要回到科室内病房内上各种监护观察术后情况,门一开,七歪八倒滚在椅子上的人立马就都惊醒了。
    陈丰宝坐直,一脸生无可恋,“我们是不是忘了给班主任请假?”
    小橙子打了个哈欠,“我已经请了。”
    陈丰宝,“但我和李敬跟你们不是一个班......”
    “......”
    高临浩腿麻了,走姿怪异看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一下子摔倒在车旁,眼疾手快地抱住了车轮,仰头心虚的看着费澜。
    但很快回到正事上。
    “澜哥,怎么样?”
    费澜抬眼看向一旁的主刀和主任,高临浩也看过去。
    叶岑和叶绚是叶令蔚真正的家属,对家属,他们交待得更加详细,高临浩蹲在旁边听着,很多术语他听不懂,但他知道手术成功了。
    叶令蔚以后跟他们一样了!
    丽姨年纪大了,熬不了这样的夜,但一大早,她就在厨房里忙活来忙活去,在病房里终于等到了这群人回来,一看见叶令蔚,她眼泪就掉了下来。
    躺在手术车上的少年,脸尽失了血色,任凭她怎么叫小名,都没有反应。
    叶绚看着也不好过,喊了声阿姨。
    丽姨一把推开了他,脸色反正是不好的。
    病房里现在不宜留太多人,都在外边客厅等,客厅跟病房内中间的墙壁是一扇大玻璃,可以完全看见病床上躺着的人的情况。
    高临浩知道手术成功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倒在了沙发上,“啊!我要睡觉,叶令蔚醒了叫我,我要告诉他,这是我用两个亿换来的。”
    陈丰宝瞥了一眼他,“你哪来的两个亿?”
    “下雪的时候,本来我可以许愿请给我两个亿,但最后我许愿请让叶令蔚快快好起来,这不就是用我两个亿换来的?”高临浩理直气壮的说道。
    陈丰宝,“......”
    费澜手揣在兜里,扫了一眼众人,“我去买早餐,你们要吃什么?”
    高临浩听见费澜要出去,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来,“我也去。”
    外面的雪已经积起来了,申城的雪历年来都是落下即融化,立马不见了踪影,这样皑皑白雪的盛况,是十分少见的。
    陈丰宝跟李敬也要去,他俩一不是费澜,二没有高临浩那么厚脸皮,叶岑坐那儿根本无法忽视,他们平民百姓光跟对方共处一室就觉得要窒息了。
    小橙子跟刘佳艺紧紧的贴在一起,身上盖着毛毯,“我不去,好冷,高临浩你给我带一个雪人回来。”
    “???”高临浩不可思议,“我怎么跟你带一个雪人回来?”
    小橙子缩在刘佳艺的怀里,“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几个男生簇拥着出去,客厅里安静下来了,叶岑一直默不作声,刘佳艺玩着手机,看着上边叶铃兰给她发的微信。
    [你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以后不要再跟你外公顶嘴了。]
    [我等会去你外公家把你行李拿回来,你以后还是回家住,别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
    [你四哥,手术怎么样?]
    [还有,你帮我跟你大表哥说一声,老爷子让他现在去公司开会。]
    刘佳艺看完了消息,没回直接摁灭了,过了会儿,她才跟叶岑说叶祖闵让他去公司开会。
    叶岑咳嗽了一声,“我知道。”
    叶绚跟叶祖闵没那么深的感情,他听见后不耐烦的皱眉,“叶三这么大的手术他不来就算了,还让你去开会,他是不是有病?”
    刘佳艺心情也不好,她直接抢着呛了叶绚,“你们以前不都是这么对四哥的吗?你现在装什么好人?”
    叶绚看向刘佳艺,眼神冰冷。
    小橙子悄悄拉了拉刘佳艺的衣袖,虽然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不好掺和,但刘佳艺在叶令蔚二哥跟前讨不了好是谁都能看见的。
    -
    积雪没有很厚,路上的树叶偶尔都还能看见翘着棱角,但忽略这些,入目的白没有尽头,如纸雕的林立高楼在凌晨悄悄裹上了银装,呼啸的风还在追逐着空中零星的雪花,令它们四下逃窜。
    早餐店按时开门,医院周围的早餐店向来是最多的,高临浩跟狼落进了羊群,还在医院的人被他抛在了脑后,先把自己喂饱了再说。
    “澜哥,你不吃吗?”陈丰宝见费澜几乎都是在打包,问道。
    费澜摇头,“我不饿。”
    他没有胃口。
    陈丰宝皱了下眉,想说什么又还是忍住了,守了一晚上,他们早就饥肠辘辘,见什么都想吃。
    他们在店里狼吞虎咽,费澜在外边看雪。
    高临浩几口解决完一个包子,看了看费澜,又喝口粥,看眼费澜,又喝口粥。
    “你看什么,赶紧吃!”陈丰宝敲了敲他跟前的碗。
    “澜哥脸色好差啊。”高临浩有点担心,“不是说生病的那种脸色差,就是让我觉得,好像跟平时不一样了,平时都还会笑,今天就冷冰冰的,好有距离感。”
    费澜校服外边是白色的棉羽绒服,是昨晚他家里人送过来的,男生站在风雪里,面无表情,侧脸轮廓冷漠得宛如落下的冰霜。
    四周的喧闹在此刻似乎都无法干扰他,也无法进入他的目光,更加无法和他融为一体。
    他独成一道风景。
    “希望叶令蔚快点醒来,不然澜哥还不得跟着一起把自己熬死。”高临浩嘴巴比脑子快,想都没想就这么说道。
    陈丰宝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下,“你咒澜哥呢?”
    “我这不也是担心嘛!”高临浩委屈,“总不能一直不吃不喝......”
    回病房的路上,高临浩把手里的早餐塞到陈丰宝手里,蹲到地上正儿八经的捏起小雪人来,李敬居高临下看着他,“我给你科普两件事情,第一,这么薄的积雪是无法堆出来雪人的,除非你把医院停车场的雪都扫过来......”
    “第二呢?”高临浩充耳不闻。
    “第二就是,”李敬小心的瞥了一眼一旁面无表情的费澜,“你再磨蹭,澜哥会捏死你。”
    高临浩,“......”
    由于害怕被捏死,高临浩把已经捏好的小雪球抓起来就往医院跑,顺便还不忘抓起一辆车引擎盖上的雪扔到李敬脸上,“捏你叽叽!”
    李敬,“......”
    他为自己有这么弱智的朋友感到悲哀。
    叶令蔚现在没法吃东西,他麻醉还没醒,但体征一切正常。
    早餐拿进去给几人分了,小橙子啃着肉包,高临浩悄悄凑过来,摊开手掌心,“看,给你的小雪人。”
    小雪人只有一个大脑袋,而且快化了。
    饶是如此,小橙子还是很惊喜,申城连雪都很少下,更别提雪人,她开心的抬眼看向高临浩,然而就在下一秒,高临浩就扬起恶劣的笑容。
    “我把你的小雪人,捏爆!”他下手之快之狠毒,大大的雪人脑袋在他手心里变得稀碎。
    小橙子,“......我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叶令蔚手术成功,气氛都轻松了很多。
    一群人围在茶几上吃早餐,莫名的感觉关系变得近了些。
    “叶绚,你的腿怎么搞的啊?”高临浩剥了一个橘子,吃了觉得好酸,便大方的给每个人都分了一瓣。
    “骑车摔的。”
    “什么车啊?”
    “赛车。”
    男生大多比较喜欢这种刺激的,顿时几个人都看过来,高临浩惊呼,“赛车啊,好帅!”
    叶绚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他没跟比自己年龄小的相处过,但想到这些都是叶令蔚的朋友,他好像也没那么反感。
    而叶岑,一直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全英文财经杂志在看,跟修仙似的。
    高临浩蹭过去,“大哥,你不吃早餐吗?”
    叶岑,“不吃。”
    “大哥,你好冷漠啊。”
    “......”
    高临浩还想说什么,病房里突然传来报警的声音,这是心内一套全方面的只能检测仪器,检测病人术后一切生命体征,如果不在正常指标范围之内,就会开始报警。
    费澜几乎是立刻就推门进去,跟着就是叶岑。
    按了呼叫铃,走廊里立马就有比较急快的脚步声响起。
    费澜垂眼看向叶令蔚,才发现他醒了,与此同时,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了费澜的手。
    “我现在感觉特别好。”叶令蔚声音有点哑,不能喝水不能吃饭,身体里的血几乎都换了一遍,他说自己感觉很好。
    费澜想说什么,就被进来的医生护士叫开,被子被掀开,医护人员围着病床各种检查询问,费澜视线却落在叶令蔚的胸口上——那里覆着白色的纱布,随着叶令蔚的呼吸轻轻上浮又落下,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想象,那里就是决定叶令蔚生死的地方,那里有可怖的伤口。
    一系列的检查弄完,主任松了口气,转过来对两人说道,“还好,只是发热,没什么大问题,观察两天如果再没出现什么情况基本上就不要紧了,但以后定期要来复查,因为除了急性和超急性的排斥反应,还要慢性的,慢性的以月和年为单位,预后不太好。”
    “但现在患者的情况是很乐观的,你们别太担心。”
    所以叶令蔚刚才说他特别好。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又出去,叶令蔚从门缝里看见,主任一出去就被高临浩拉住,不知道问了什么,主任大惊失色落荒而逃,高临浩又追出去。
    叶令蔚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一笑,就觉得漫天的雪都带了暖意。
    叶岑刚想过去跟他说话,叶令蔚就看向他,“大哥,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想跟费澜呆着。”
    叶岑,“......”
    男人的背影,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带上门,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然后抬眼就看见叶绚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
    “......”
    费澜走过去,床边有小椅子,费澜坐下后,叶令蔚就很小心的靠过来,他看着费澜,“费澜,你亲亲我。”
    他话音刚落,费澜就俯身下去,没有任何**的、携满腔怜惜地吻在了叶令蔚的额头。
    这个吻仅仅停留了短暂的几秒钟,费澜缓缓起身,同时,叶令蔚看见一滴眼泪从费澜眼眶里落下,直接砸在了自己的脸上,明明只是微热的温度,却烫得他想哭。
    他以为永远游刃有余,他轻世傲物从不低头的费澜。
    因为自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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