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文 / 姜之鱼

    客厅里安静的落根针都听得见。
    傅遇北不急不缓，放下杂志，“是谣言么？”
    傅成川摸不准他到底是知道还是猜测的，但目前肯定否认为好，“当然是。”
    他半天才终于露出笑，“您在国外那么久，不知道倪家大小姐脾气娇纵，朝令夕改。”
    反正倪思喃也听不见，不用担心。
    傅遇北饶有兴趣地听着他的评价，后面四个字不提，前面那句点评倒是中肯。
    他说：“那是叔叔的不是，听岔了。”
    傅成川头皮发麻，“传出来的话是假的很正常，叔叔不用担心，过段时间谣言自然会破掉。”
    傅遇北“嗯”了声。
    他不由得想起先前见到的那一幕，挑眉，有些想知道这种情况下怎么收场。
    气氛又宁静下来。
    “叔叔，我还有事，就先回房了。”傅成川坐在那就觉得够紧张，不想多留。
    临走前他犹豫半天，说：“谢谢叔叔的……茶。”
    傅成川喝过那么多茶，好的一般的，都比不上今天的，他怀疑是茶叶坏了。
    他不禁阴暗地想，要是叔叔喝坏身体也好。
    京际集团正值关键时候，云和天境的项目就能落到自己头上，等叔叔身体恢复后一切早就尘埃落定。
    可惜，他只是想想。
    傅成川碰了碰自己的肚子，有点担忧。
    等人迫不及待消失在楼梯上时，傅遇北才悠哉悠哉地换了个茶壶，给自己续上杯红茶。
    没过多久，电话猛地响起。
    “傅总！”对方很是惊慌，语速极快：“今天我给您的茶给错了！实在是我眼瞎，没注意拿错了！”
    中年男人正是在宁园的那一个。
    他叫张学，回来之后发现自己拿错茶之后吓得半死，这茶给傅总喝了，他还能活得下来吗？
    “没事。”
    “真的傅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大人——”对方不敢相信，继续道歉。
    “我说了。”傅遇北表情淡下来。
    张学喘着气，脑袋有点浆糊，半天反应不过来，这件事居然就这么简单过去了？
    他小心翼翼开口：“那明天……”
    袅袅热气从杯中冒出，挡住傅遇北的表情，连带着声音都模糊起来：“可以。”
    一直到挂断电话，张学还懵懵懂懂。
    傅总答应了他的俱乐部之行邀请？
    -
    退婚的事，老爷子说过段时间就可以。
    因为之前订婚时傅成川给了京际集团的股份，而倪氏也有给他东西，这边处理起来自然麻烦。
    但老爷子发话，倪思喃还是相信的。
    她白天无事可做就奔向工作室，她可不想听到“倪大小姐创业失败”这流言传遍整个南城。
    多丢份。
    倪思喃不容许自己的人生出现这么个污点。
    可巧，今天店里来了人。
    其实muse还没正式剪彩，倪思喃定的时间是在下个月，所以这段时间来的基本都是路人。
    来人是个男生，“您好，我之前向这里投了简历，今天路过这里，刚好过来看看。”
    没想到这边员工都还挺漂亮。
    辛禾觉得他看起来有点眼熟，半天想起来这是那个因为抄袭被老板拉入黑名单的人。
    “对不起，你不太符合我们工作室的要求。”
    “不符合……”男生先是表情僵住，随后有些不甘地问：“我的设计是拿过奖的，是不是没看到我附带的文件？”
    “看到了。”辛禾说，“还是同样的回答。”
    “你是决定人吗？”他质疑。
    “是我决定的。”倪思喃刚好推门而入，“你承认那张设计稿是你亲手设计的？”
    男生露出惊艳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是我。”
    “那没有疑问了。”
    男生回过神来，质问：“你是谁？我的设计稿哪里有问题？你们店里随便什么人都能说话？”
    辛禾不忍直视，“这是我们老板。”
    倪思喃似笑非笑，“当然没问题。”
    然后在对方要继续质问的时候幽幽地加了一句：“毕竟是英国知名设计师的成品。”
    见被戳破，男生脸色难看。
    这个设计在学校里都没有人认出来，所以才一路拿了奖，别人的吹捧让他得意忘形。
    倪思喃挑眉：“你对我的决定有疑问吗？”
    “……”
    “没有就离开。”倪思喃说完转身回去，又丢下一句：“之前就跟你们说了不要什么人都放进来。”
    漫不经心，目中无人。
    男生一开始还想着她这么漂亮，听到这也感觉到对自己的态度，气急败坏地离开。
    辛禾敲门进来。
    “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老顾客那边我们只提醒了一遍，其他的都没有过多安排。”
    “这样就行。”
    先前muse的上个老板走的是中端路线，倪思喃可对这个没兴趣，她当然是要顶尖的。
    所以这些顾客大多都不在她的目标群体中。
    但也不能这么绝情，倪思喃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很平易近人的老板的，所以给了他们提醒。
    晚上离开工作室前，她顺手把计划书带了回去。
    倪公馆内一派表面的祥和宁静，底下的波涛汹涌全部都被掩藏在其中。
    想到傅遇北那次的评价，立刻涌上股斗志。
    倪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她拿着文件回来，问：“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倪思喃眉眼弯弯，“就是工作室的计划书。”
    她扬起下巴，“我自己写的。”
    “你还会写计划书？”
    “爷爷您这是什么表情。”倪思喃娇嗔了一句，又得意洋洋，“有我不会的事吗？”
    “那肯定是没有。”
    老爷子一向会顺着她的话夸。
    他戴上老花镜，翻了两页，赞叹道：“咩咩这计划书做的不错，怎么，有没有兴趣给我来打下手？”
    倪思喃撇嘴，“爷爷你就瞎吹吧。”
    老爷子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她不高兴，笑眯眯问：“怎么了，哪个敢给你气受？”
    “没有。”
    “说出来爷爷给你做主。”
    倪思喃不想和他说，毕竟有点没面子，但是说完之后又忍不住想抱怨：“傅成川他叔叔说这计划书不行。”
    “哦？”
    老爷子不知道他俩怎么有交集的。
    “前段时间倪宁不是生日吗，就认识了。”倪思喃随口带过，“正好没事我就提了一下投资的事，他要我写计划书，等我写完了又说筹码不够。”
    老爷子乐呵呵的，“原来是这样。”
    傅遇北在他面前自然是小辈，但他也不敢小觑对方，平心而论，他是非常欣赏他的。
    有能力有野心。
    如果倪家的这一辈有傅遇北的一半能力，他也不用担忧偌大公司未来可能会分崩瓦解。
    可惜，没那个缘分。
    倪思喃问：“爷爷您要怎么给我做主？”
    提到这个，老爷子噎了一下，乖乖安抚她：“既然他没那个眼光，那爷爷再给你追加投资。”
    傅遇北觉得这计划书不够好是理所当然的，以外人的眼光看，的确还有进步的空间。
    还好，倪思喃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
    爷爷的肯定让倪思喃瞬间遗忘了傅遇北的事。
    这种好心情一直保持到第二天下午，周未未约她出去俱乐部骑马，今天有不少人在。
    马术一向是有钱人爱玩的，倪思喃不说多热衷，但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忍受高强度运动的项目。
    俱乐部在郊区有个马场，她是俱乐部的会员，一个月会来好几次，马术服都留在那边。
    周未未早就到了，见她惊艳亮相，假意抱怨：“这么慢我还以为你要不来了。”
    “我还能坐飞机过来吗？”倪思喃睨了她一眼。
    “你让老爷子给你准备架直升机呗。”周未未笑嘻嘻的，“到时候也带我坐坐。”
    “想得美。”
    直升机是可以有，但也不能随便飞，倪思喃不喜欢这种滞后，还不如不拥有。
    倪思喃架上墨镜，“蒋谷呢？”
    “在里面和他的马进行感情交流，不知道还以为他会马语，他对女朋友都没这么认真吧。”
    “别这样说。”倪思喃翘起唇，一本正经道：“他什么时候有过女朋友了。”
    “咩咩你好毒啊哈哈哈哈！”
    周未未反应过来后笑的肚子疼。
    幸好蒋谷不在这，不然又要内心受伤了。
    估计外人都不知道，挂着纨绔子弟的名头的蒋少，其实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
    “孟芯闵也在呢。”周未未换好衣服，“不知道什么风把他们都给刮过来了。”
    工作人员恭敬地领她们进去。
    孟芯闵正在那边选马，听到声音回头，心情立刻降到底：“怎么今天又碰上她来这里！”
    还偏偏穿的那么好看！
    张学正殷勤地给傅遇北介绍马场的一应事宜，一边递上烟，被拒绝也不恼。
    傅遇北神色淡淡，望向前方。
    马场大是大，但出发地还是同一个。
    倪思喃正站在一匹白马面前，她穿着红色的马术服，颜色鲜艳，肌肤雪白，鼻尖透着点粉色，艶丽夺目。
    有人递给她一根马鞭。
    倪思喃接过，转头和身旁女孩说话，贝齿隐隐若现。
    见他视线停在一处，张学顺着看过去。
    “这边俱乐部里不少小姐公子哥们都爱来，那边好像是倪家大小姐和他的朋友。”
    傅遇北并未答话。
    男人只站在那边，周身的气质就让人忽略不了，马场人多，不多时就有不少人注意这边。
    蒋谷被提醒之后也看过来。
    他眨了眨眼，扬声道：“小舅。”
    倪思喃正和周未未说话，听到声音下意识看过去，他们之间的距离压根不到几米。
    今天天气好，阳光明媚。
    傅遇北站在檐下，光从上方落下，一小半洒在他肩上，光暗分明，笼了层神秘莫测的气息。
    让人移不开眼。
    蒋谷走过去问：“小舅也是来玩的吗？”
    傅遇北颌首：“刚好有空。”
    旁边张学听到这称呼，默默当起背景板来，果然是一脚下去都能踩到个有关系的。
    倪思喃虽然在聊天，但还是不时地扭头去看。
    大约是发现她的眼神，男人偏过头看她，倪思喃和他正对上，心口猛地一跳。
    傅遇北低笑，眉目间覆上轻松。
    蒋谷不知道他怎么心情突然变好，发出邀请：“我们也是今天一起来的，小舅您要是没事，和我们一起呗。”
    听得一清二楚的倪思喃：？
    是有多心大才会发出这样的邀请。
    傅遇北见她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压下唇边笑意，“你的朋友们都同意你的决定？”
    蒋谷说：“怎么会不同意。”
    倪思喃慢吞吞地走过来，又想起爷爷对计划书的肯定，瞧了眼对面的男人。
    “蒋谷。”她轻咳一声。
    “怎么了？”蒋谷问。
    傅遇北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倪思喃抬眸，乌黑的眼瞳中藏着星光，责怪道：“你怎么能让傅叔叔陪我们小孩子玩呢。”
    马术那么耗费体力，万一待会儿傅叔叔体力不支怎么办。
    倪思喃没有直接说出来，一脸纯良，俨然一个为叔叔担忧的知心小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