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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宣太后 28 文 / 蒋胜男

    甘土的死,对芈氏的打击是比较大的,她也知道对甘土的处置,嬴稷是带有个人情绪的,他如果不是后宫的男宠,如果是从战场上回来的有功之士,或就可功过相抵,逃过一命。然芈氏虽怪责嬴稷行事不顾及她的感受,惹得她伤心,但毕竟是天下父母心,一旦面临大事,她依然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嬴稷的阵营里。这一日,芈氏一听到嬴稷发兵伐齐的消息,端的是吃惊不小,也顾不上心里难不难受,起身就去找了嬴稷。

    原来,嬴稷见田地穷兵黩武,齐国的国力日下,同时列国对田地也十分憎恨,便想再点一把火,率先伐齐,以示秦国伐齐之决心,然后再合纵列国,与齐国决战。此事他本要与芈氏商量,但因发生了甘土事件,嬴稷心中不快,便直接做了决定,令蒙骜领十万大军,出兵伐齐。

    从战略上来讲,嬴稷的决定本无不可,然燕国与齐国有深仇大恨,其派苏秦入齐潜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有如今的结果,到最后却让秦国拔了头筹,燕昭王心里难免不快,可能会影响合纵之效果。这一点嬴稷没想到,芈氏心细,却是想到了,故走到嬴稷那里,叫他停止发兵。

    嬴稷本来就对她有些看法,今见她又来阻挠,勃然大怒,“我此时发兵,有何不可?你前管朝政,后临后宫,不觉得累吗?”

    芈氏身子颤了一颤,她没想到嬴稷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来,不由得眼圈一红,怔怔地看着嬴稷,隔了良久才缓过劲来,“即便是你如此说我,我也要告诉你,此时不宜发兵。”

    “哦?”嬴稷冷笑道:“难道你没看到列国屡次合纵伐秦,大多是半途而废吗?你可想过为何?”

    “自然想过。”芈氏忍着心里的委屈,红着眼道:“正是因为我想过,才来阻止于你。燕齐有不共戴天之仇,燕昭王派苏秦入齐潜伏数年,在苏秦的不断努力下,才有了今日之局面,眼见得就可大功告成,可这成果却让你抢了,燕昭王会作何感想?燕齐相邻,若不叫燕国做纵长,你长途奔袭去统领列国之兵,结果又会如何?你连人家复仇的大好机会也要抢夺,如此强势,列国又会作何感想?”

    嬴稷道:“列国恨齐,我此时出兵,正当时候,怕是你想多了吧?”

    “稷儿啊,两军对垒,非是冲上去打杀便可。”芈氏见他说话始终怒气冲冲,只得隐忍着气,好生相劝,“何为合纵?合作是也。列国屡次合纵伐我,便是因利不合,多次不了了之,你既想合纵伐齐,须要把各方的利益想周全了,但要是一方不合,这合纵之势便要散了。”

    嬴稷哈哈大笑道:“秦乃当今之大国,我助燕王复仇,我就不信他会不服!此事就如此定了,无须再议。”

    芈氏盯了嬴稷良久,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生我的气,要与我作对,我无异议。但是不能意气行事,坏了国家大事!”

    “我劝你还是去管好你的后宫吧!”嬴稷沉声说了这一句话后,便拂袖而去,独留下芈氏愣愣发怔。

    看着嬴稷气冲冲地离去,芈氏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仿佛在瞬间被遗弃了一般,站在黑暗的荒野上,竟是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找不到一个真正理解她的知己。这种孤独感一下子若潮水般涌将上来,冲击得芈氏不知所措,却分明有一股透心的凉意在周身蔓延。

    惠文王走了,义渠王走了,连甘土都不在人世,为了秦国的稳固,友人或者敌人,都一一在她的生活中消失,她付出了如此之多,结果得到的却是连最亲的儿子都要弃她而去,那么她还能剩下些什么?

    泪水一下子便狂涌上来,芈氏恨不得找一个无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可与此同时,理性却在不停地提醒她,她的儿子有危险,秦国有危险,如果她不去横加干涉,若合纵不成,齐国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芈氏抬起头对着房顶,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拭去了泪水,回身走了出来,差人去蓝田军营告知向寿,没有她的命令不得出兵,并要求向寿收了蒙骜的兵符。与此同时,又差人去把魏冉、白起两人叫了来,商议对策。

    及至魏冉、白起到时,芈氏铁青着脸道:“王上态度坚决,急于发兵伐齐,此举必将引起燕国不满,影响合纵之效果。现如今我虽已强制夺下蒙骜兵符,却是无论如何无法避免与王上的争执,两位可有良策,可使王上平息怒火?”

    魏冉、白起闻言,两人相顾一视,均是吃了一惊。在此之前,秦国大事,向来由太后决断,如今王上已然成熟,亲政自也是在情由之中,但如果在决策上起了分歧,小则母子之间大吵一架,大则却是足以引起一场权力之争。

    白起虽然是魏冉一手提拔起来的,但终归是外臣,在尚不明白芈氏的心态之前,却是不敢表态,如果芈氏想要与王上争权呢,若是此时表错了态,站错了位置,便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只见他眉头一沉,只看了魏冉一眼,却不说话。

    魏冉脸上的肌肉微微跳动着,良久没有说话,实际上他也在揣摩芈氏的心理,毕竟秦国长期以来以芈氏为主,这时候嬴稷不听人言了,想要独立了,如若芈氏想要争权的话,也并非没有可能。

    芈氏看着两人的表情,奇怪地道:“这可是奇怪了,两位是国之栋梁,位高权重,莫非还有不敢说之言?”

    魏冉浓眉一挑,鼓起勇气道:“太后夺了蒙骜兵符,无异于夺了王上的兵权,你是想永久夺了王上的兵权,还只是权宜之策?”

    芈氏闻言,这才明白了他俩不敢开口的原因所在,霍地站了起来,抬手就给了魏冉一个巴掌。

    三、大秦东出伐齐,苏秦车裂于市

    芈氏这一出手,想是使了全力,直打得魏冉晕头转向,脑袋里嗡嗡作响。白起没想到魏冉这一句话,会惹得她发如此大的火,一时竟是呆了。

    芈氏手指着魏冉大声道:“你且予我听仔细了,不管你功劳有多大,权位有多高,你只是秦国的臣子,若是有丝毫歹念,休怪我不认你这兄弟,拿你开刀!”

    此一席话说得声色俱厉,直吓得魏冉冷汗直冒,“臣不敢有非分之想!”

    白起眉头微微一皱,终于明白了芈氏意图,说道:“太后收了蒙骜之兵符,王上必然震怒,为避免起更大的争端,臣以为,应马上派大臣到王上面前游说,而且游说之人越多越好。”

    芈氏问道:“派何人去为好?”

    魏冉战战兢兢地道:“我与白起自是当仁不让,另外可再找公子市、公子悝等一同前去。”

    白起补充道:“实不瞒太后,相国、公子以及臣皆忠于太后,若只是这些人去相劝,会让王上误以为是太后一党合起来欺他,不免弄巧成拙,还须再找些重臣前去才是。”

    芈氏赞许地看了白起一眼,深以为然,便朝魏冉道:“你是一国之相,联络大臣之事便由你负责了。”

    魏冉连忙应诺,“臣马上去办!”

    嬴稷看到蒙骜两手空空地从蓝田军营回来时,第一反应是愣怔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有人会夺他的兵符!

    所谓的兵符就是象征着兵权的虎符,按照秦制,虎符一分为二,右半边掌握在君主手里,左半边掌握在领军将领手中,只有当左右两半虎符合并无误时,才能发兵。此制度源自秦孝公时商鞅所制定,目的是为了安全,防止在特殊时期兵变或动乱等。如今国内无事,君主虎符一出,必然是可以调兵的,可谁承想虎符竟被人公然夺了去!此等情况若是换在十几二十年前,嬴稷尚年幼,也就忍了,时至今日,嬴稷已步入中年,国家大小事他足以应付,这时候象征王权的虎符叫人抢了去,岂非是在挑战王权吗?

    嬴稷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怒睁着双眼,胸口急剧地起伏着,蓦然啪的一拍几案,“大胆!秦国到底是谁家秦国,连虎符都敢抢,这是要反了吗?”

    蒙骜大惊道:“王上,此话不能乱说啊!”

    “相国是魏冉,大将军是向寿,军政大权尽是掌握在太后手里。”嬴稷怒气冲冲地道:“如今连我的虎符都拿了去,秦国的王充其量不过是个摆设,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替换,事实俱在,莫非你看不清楚吗?”

    蒙骜虽是领军之将,但为人颇是稳重,为人作风与齐国名将匡章有些相像之处。他低首略作沉思,说道:“末将以为,越是在这种时候,王上越需要冷静。眼下无非两种情况,一是若太后真要夺权,王上该如何应付;二是若太后非是为了权力,她如此做用意却是何在。”

    嬴稷看了蒙骜一眼,心头一震,情绪略平息了些,一个大大的问号便浮上心头,母亲会夺权吗?

    嬴稷眉头一沉,这几十年来,他与母亲两人同甘共苦,相依为命,历经了多少艰难险阻,方才有了今日,平心静气地想一想母亲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若说她要夺权,嬴稷是不相信的,在感情上也难以接受。倘若按此想法推想开去,她此番夺虎符,莫非只是出于对他的不放心,出于母亲对孩儿的爱?

    嬴稷暗吸了口气,又想,母亲不会生夺权之心,可是拥有军政大权的魏冉、向寿、芈戎会不会趁机起事呢?正如蒙骜所言,若是他们真敢起事,该当如何应对?

    正值生疑之时,侍人来传,魏冉、白起领着一干大臣来了。嬴稷看了蒙骜一眼,眼里带着一抹讥笑,似乎在说,他们这时候出现,是来叫我消除戒心吗?

    然而,在见了魏冉等人后,嬴稷方才明白,他们是来替芈氏劝导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诉说太后夺兵符之良苦用心,希望嬴稷不要怪责于太后,只有王上与太后和睦,才能使秦国更加强大云云。嬴稷冷眼看着底下说话的这一帮人,发现除了与太后亲近之人外,居然还有其他大臣,嬴稷不由得心想,莫非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些人都是忠心事秦,并无异心?

    芈氏走入膳房的时候,里面的人都吃惊不小,纷纷行了礼后,问太后来此作甚?

    芈氏只是微微一笑,与膳房主事说道:“予我准备一只野兔来。”

    主事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又不敢违令,只得吩咐人去提来。不消多时,一只活蹦乱跳的野兔便提了过来。芈氏拿过野兔,从旁边拿来把刀,一刀下去,直入兔子的喉咙,然后便见其娴熟地剥皮洗净,在上面洒了些盐末等料理,置于火架之上烤了起来。

    膳房众人见状,无不啧啧称奇,有人赞道:“原来太后还有这般手艺!”

    芈氏盈盈一笑,“有些年没做了,都生疏了。”她坐在火架子旁边,边摇动着架子上的烤肉,边抹些作料,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那神态像极了一位慈祥的母亲,丝毫无太后之威仪。不多时,肉香四溢,飘散在整个膳房。

    及至把野兔烤熟了,芈氏拿了只木盘过来,装于其间,便走出膳房,径往嬴稷处走去。

    烤野兔肉是他们在燕国的时候常做的一道美食,那时候他们为了躲避燕国的兵祸,隐居于山中,以打猎为生,往往是由嬴稷负责打猎,芈氏负责烧饭,那时的日子虽然艰苦,却是他们最为逍遥自在的一段岁月。显然,芈氏是想通过这一道亲自烧烤的兔肉,来重温亲情,消除母子之间的芥蒂。

    不过这个法子却是魏丑夫想到的,若非魏丑夫点醒,心慌意乱的芈氏端的没有想到用这种方式去唤起母子之情。

    那一日,魏冉、白起离开之后,芈氏心里颇为烦闷,虽说夺了嬴稷的兵符是迫不得已之举,但毕竟那是王上的兵符,夺了无异于造反,何况为了权力之争,父母兄弟之间的血腥争夺在历朝历代屡见不鲜,此事如果处理不好,极有可能引起秦国政局的动荡。

    在一边伺候的魏丑夫看在眼里,也是急在心上,他知道这种事情轮不到他插嘴,但看着芈氏愁眉苦脸的样子,却是于心不忍。隔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去安慰道:“太后与王上母子情深,此事王上可能会生一时之气,但过后他定会理解太后之苦心。”

    芈氏抬头看了魏丑夫一眼,缓缓地道:“连你都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朝廷上下此时怕已是议论纷纷,王上没了面子,如何肯善罢甘休?”

    魏丑夫叹了一声,说道:“小人与太后相处的年月虽是不长,但太后所做之事小人却是件件看在眼里,太后之于秦国,可谓是劳苦功高。非是小人挑拨是非,秦国若是没有太后,何来今日之秦国。”

    “魏丑夫果然懂我。”芈氏微微一笑,眼里散发出柔和的光,“可惜你虽看到了我所做之事,却不知我所用之心。”

    魏丑夫讶然道:“太后对秦国耿耿忠心,天地可鉴,小人岂有不知之理?”芈氏笑着摇了摇头,“这许多年来,我所作所为,非是为了秦国。”

    魏丑夫瞪大了眼睛问道:“那却是为何?”

    芈氏道:“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孩儿的爱护。我不要功绩,也无须功名,我只是个女人,要那些劳什子作甚?我只要他平安,吾愿足矣。”

    魏丑夫不由得动容道:“太后拳拳之心,小人今日终于明白了,有母如此,王上端的好福气!”

    芈氏微微一叹,苦笑道:“我这一生之中,就围着王上转,怕他吃苦,怕他受罪,也怕他行事不稳定,给人算计了吃亏,恨不得把他所有的事都揽过来,替他做了,把他所有的苦都揽过来,予他受了。可孩子终究是要长大,有他自己的行为方式,于是开始与母亲作对。此等事放在普通百姓家,不过是观念之争,可放在宫里,却是涉及权力,可大可小啊。”

    魏丑夫深为理解芈氏的心,点了点头,说道:“依小人之见,太后不妨避重就轻,不与王上争辩政事,可做些王上以前爱吃之食,送予王上,趁机与他谈谈心,或可消除成见。”

    芈氏眼睛一亮,笑道:“你这话说得十分在理!”便想到了去膳房做烤兔。

    却说芈氏端了亲自烧烤的那只野兔,走入嬴稷所在处之时,嬴稷闻到那熟悉的肉香,心头一怔,及至抬起头来之时,只见芈氏端着一只烤兔,脸上带着母性柔和的光,徐徐走了进来。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在燕国为质时,那一位淳朴勤劳而又慈祥的母亲,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可几乎同时,他也想起了前日她刚刚夺了他的兵符,脸上的激动之色,又在瞬间淡去。

    这些微妙的表情变化,芈氏都看在眼里,她把烤兔肉放于桌上,然后又取出来一块铜制的虎符,放于兔肉旁边。嬴稷看到那虎符,神色一震,站了起来,看向他的母亲。此时,只见她除了慈蔼的笑容之外,再无其他表情,于是又低头看了下桌上所放的兵符和兔肉,愣怔片晌,又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芈氏。

    芈氏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笑道:“把虎符收将起来,来吃兔肉吧。这是母亲亲手为你烤的,别人怕是烤不出这味道来。”她边说着边动手去撕肉,细心地一块一块地撕下来,放在嬴稷的面前,又道:“自打你继位以来,我们吃的是膳房所做的菜,理的是天下纷纷扰扰的事,却是忘了我们本该有的快乐。你看这兔肉,以前在山里时,我们可经常吃,如今有多少年没有吃过了?”

    芈氏抬起头看向嬴稷,却发现嬴稷已是泪流满面,突然扑通跪在芈氏的面前,抽泣起来。是啊,如今虽手握重权,拥有天下人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心里所想所思,竟也是变了,完全忘记了以前拥有的那些快乐和温暖。

    “来,快些吃一块,冷了少不得没了香味。”芈氏递了一块肉给嬴稷。嬴稷张开嘴咬住,边哽咽边咀嚼,然后和着泪水一起咽了下去。

    “稷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母亲依然还是原来的那位母亲,永远不会害你。”芈氏抬起袖子边给他拭泪,边道:“这虎符如今还予你,倘若你如今依然要执意伐齐,我也无话可说,毕竟这秦国是你的天下,我一意阻止也是没有用的。”

    嬴稷拭了把眼泪,问道:“今日众臣来劝说,想是母亲安排的吧?”

    “正是。”芈氏说道:“我怕你怪责母亲太过强权,更怕你误解。”

    “大良造向我保证说,只要按母亲所言,让燕国先发兵,待合纵势成之后,他必灭齐国。”

    芈氏一怔,“白起敢下如此保证?”

    嬴稷点头道:“他说不灭齐国,愿提头来见。那时孩儿虽还怨恨母亲,但还是接受了大良造之请。”

    芈氏倒吸了口凉气,道:“齐乃大国,眼下虽国力有损,但依然不可小觑,白起为了缓和你我的关系,居然不惜立下生死状,忠心可嘉,不愧是秦之柱臣。”

    公元前285年,芈氏所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了。苏秦见时机成熟,便暗中联络燕昭王,让其派兵伐齐。燕昭王苦心孤诣,等的就是这一刻,遂起举国之兵,命乐毅为大将,出师伐齐。

    那边燕国刚出师,苏秦便向田地言道:“燕与齐有血海深仇,此番奔袭必是出倾国之军,王上该是早作准备。”

    田地正陶醉于灭宋的战果之中,浑没将燕国放在眼里,哈哈笑道:“区区燕国,何足道哉,相国可愿出师与燕国一战?”

    苏秦忙躬身道:“王上信任于我,苏秦必以死报国!”

    如此,田地便把军权交给了苏秦,由其率军迎燕。齐燕两国之军会战于晋城(今山西晋城),苏秦有意让齐国吃败仗,一战下来,被燕军砍杀两万余人,苏秦装作不敌,仓皇逃回齐国,向田地请罪。

    田地至此尚未怀疑苏秦,只说此事须怪你不得,是我太轻敌了,于是又让苏秦领兵,与燕会战于阳城(今山西阳城)之外,结果一战下来,又损失三万人马。

    晋、阳两战之后,齐国的精锐折损了大半,最为关键的是,这两场战争把齐国的士气彻底打没了。

    众所周知,田地好战,今齐国两战两败,令其十分愤怒,但这个武夫此时依然未怀疑苏秦之身份,只认为其虽善纵横之术,却不善用兵,便罢了苏秦领军之职,另点触子为将,领二十万雄兵,称要灭了燕国。然令田地不承想到的是,就在他发兵之前,燕昭王早已派遣使者,去往列国活动,要列国联合起来,一举灭齐。

    当燕使抵达秦国的时候,刚说到攻下齐国后,可将定陶(今山东菏泽定陶县)让予秦国时,嬴稷便打断他道:“秦距离齐国路途遥远,合纵伐齐,不在于齐之土地,实乃田地太过猖狂也。”便答应了燕使伐齐事宜,着令白起、蒙骜领兵出征。然这时,魏冉却也请愿,要求一同参战。

    嬴稷闻言,有些猜不透其安着什么心。按理说五国合纵,各国都派了良将,秦国派了两员大将出战,已然足够了,再让相国亲自去督战,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但他既然说出口了,嬴稷也不便驳了他的面子,于是答应让他一同前去。

    实际上魏冉此去存了个私心。他出身贫寒,被逼无奈之下,以打拳为生,此后入了秦国,随着身份地位的提高,一心想要过上富足的日子,不免做些中饱私囊之事。是时虽已是位极人臣,却依然免不了做这些勾当。那定陶原属宋国之地,也是一个商业重镇,魏冉想在攻下齐国后,将其占为己有,作为自己的封地。

    在魏冉的眼里,这么多年来,为秦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拿那一块远在齐国的土地,无可厚非,殊不知其今时之举,却为日后埋下了隐患。

    却说其他诸国按照与齐国所处的地理位置,纷纷与燕国议定了瓜分齐国事宜后,于公元前284年春,除了楚国外,秦、赵、魏、韩等纷纷出兵,以燕将乐毅为统帅,合五国之军,扑向齐国。

    田地得知五国合纵伐齐之事后,很是意外,问苏秦道:“之前,只听说列国伐秦,此番为何合纵伐我?”

    苏秦闻言,暗笑田地是只知用武,不懂计谋的匹夫。但表面上却是装作恭恭敬敬地道:“此番合纵,只因王上取了宋国之地。秦惧怕齐国独大,其他诸国却是痛恨王上独吞了宋地。”

    田地哈哈笑道:“那帮匹夫,敢来触我虎威,来了便也好,正好将他们一起收拾了!”当下派人督促触子,要尽快与五国决战。

    却说那触子抵达济水(今山东济南)一带时,见五国联军士气正旺,正打算先安下营来,伺机出战,却不想田地派人来催促出战,不由得怒道:“我既领兵作战,战与否自是由我定夺,王上在朝中不明形势,岂可指挥作战!”传话之人自是不敢多言,将原话带给了田地。

    田地一听,颇是气愤,苏秦趁机火上浇油,撺掇道:“那触子居功自傲,颇是可恨,岂有领了兵便不听王命之理!”

    田地本就是刚愎自用之辈,他认为即便是五国联军,也不足为惧,听了苏秦之言,更是愤怒不已,又派了人去催促触子,说若不与联军速战速决,便刨了他家的祖坟。

    催战在各国皆有发生,垂沙之战时,齐宣王也曾催匡章速战,但是田地声称不战便要刨了人家祖坟,此言不管是真是假,免不得使在外作战的将士心寒。触子听了此言,顿时就心灰意冷,心想我在外提着脑袋为国而战,你却要刨我祖坟,我还为你卖命作甚?许是触子不想落人话柄,便领了三军,在济西与联军决战,由于主将无心为战,三军更是士气全无,双方一经接触,几乎是一触即溃,二十万主力,十有六七被杀,触子逃亡,不明去向,副将达子无奈之下,收拾残兵,退守临淄(今山东淄博东北)。

    消灭齐国主力后,联军长驱直入,占了齐国半壁江山。事情发展到这等地步,田地终于慌了,欲寻苏秦商议对策,不想四处寻找,竟是不见其踪,这时才省悟过来,原来苏秦是燕昭王派过来的细作,不由得把钢牙咬得格格作响,急遣人全城寻找,誓要将苏秦抓了处置。

    是时,苏秦正要出城离齐,在城门口被齐兵逮了个正着,便抓了去由田地发落。田地甫见苏秦,就将其一脚踹于地上,骂道:“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我如此器重你,偏你却来害我,今日不将你车裂了,如何解我心头之恨!”当下将苏秦押至闹市之中,车裂于市,一代纵横名家终以凄惨收场。

    过不多久,联军围攻齐之国都临淄,齐将达子奋起抵抗,但由于齐军被打怕了,士气低迷,形势异常严峻,达子便派人去请求田地,希望他拨些金银赏赐三军,以振军心。田地闻言,勃然大怒,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国难当头,不思报国倒也罢了,还前来勒索,真是岂有此理,把前去请赏的士卒大骂了回去。

    在临淄血战的将士们听说此事后,再无与联军血拼之心,逃的逃,降的降,被联军顺利攻入都城,强大的齐国毁于一旦,田地逃亡各国,无一人敢接纳,最后让楚国捡了个便宜,死于楚将淖齿之手。

    后虽经田单复国,拥立齐襄王,但终归不能再恢复昔日之雄风,从此后一蹶不振,直至被秦国所灭。

    第九章 战神入楚,屈原投江

    一、魏冉强占定陶,秦赵渑池会盟

    秦国,芷阳,秦王陵园。

    合纵攻克齐国后,嬴稷心愿终于了了,也完成了惠文王伐楚攻齐的目标,如今在七国之中,齐楚已被削弱,再无哪一国可与秦国抗衡,秦真正做到可以虎视天下,统一大业指日可待。是日,嬴稷领了芈氏,来到惠文王坟前祭奠。

    嬴稷跪在惠文王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眉头一沉,说道:“孩儿自继位以来,时刻不敢忘父王未完成之愿,这些年来,孩儿伐韩魏,攻齐楚,纵横捭阖,打得列国闻风丧胆,今终得以睥睨天下,统一六国指日可待。今日携母亲而来,是想与您说一声,秦强大了,您当可含笑九泉!”

    芈氏因走了段山路,体力有些不支,此时坐在惠文王的坟前,听嬴稷说完,欣慰地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摸墓碑,说道:“先王啊,稷儿可比我们想象的有出息。想当年他胆儿小,重感情,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现在却是了不得,胆大得能装下整个天下,且敢怀疑臣妾要夺他的权,嘿嘿!先王,你雄才大略,与张仪二人联手壮大了秦国,这国家倾注了你毕生的心血,自然是要一代一代传将下去的,岂能在我的手里断送了?所以啊你大可放心,我都老了,图个什么呢,图个心安便是了。”

    她这话似说予惠文王听,实说予嬴稷听,虽在说这段话时,她面带微笑,并无责怪之色,可嬴稷听在耳里,却很是尴尬,讪笑道:“母亲,你在父王面前,说这些做什么?”

    “也没什么。”芈氏站了起来,把手弯向后背拍了拍,“就是很长时间没来看看先王了,好不容易上来一趟,便是想与他说说心里的话。人生苦短,我不知道还能来这里几趟,还有几次这样说话的机会,说不定哪一日我也要长眠于此了。”

    在这种地方,被芈氏如此一说,嬴稷心里不免有些酸楚,再看看芈氏确已然有许多白发了,一根一根地散落在她头上,使她看上去更显苍老。眼神似乎也没了往日的神采,略显得泥浊,泛黄,走路时微驼着背,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看着母亲越来越苍老,嬴稷突然内疚了起来,自继位后,他忙于政事,何时关心过母亲的生活?

    正自怔怔出神间,突然哎哟一声,及至回头去看时,芈氏已然跌倒在山路之上,一旁的侍从想来也是没料到她会突然摔倒,都来不及去扶。嬴稷大惊失色,忙不迭抢步上前,待几个人合力要将她扶起来时,又听芈氏哎哟一声痛呼,直痛得脸色煞白,冷汗涔涔直冒。嬴稷这才意识到芈氏伤势的严重性,叫几个士卒去山上砍些树枝,然后用马车上的坐垫制作成一个临时的软担架,将芈氏抬回去。

    芈氏被放在担架上面,这才稍微的好受一些,嘴里边哼哼,边念叨:“先王啊,你这是在惩罚我吗,怪我后宫不净吗?罢了罢了…你要责怪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被芈氏这么一说,嬴稷只觉脊梁骨一阵发凉,不由得回头望了眼惠文王的坟墓,心想莫非真是父王有意惩罚母亲?

    到了宫里,医官诊断后说,估计是腿骨断了。嬴稷闻言,动容道:“这要如何是好,可会恢复?”

    医官道:“太后体质颇佳,将息几月,应能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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