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对话 —— 文 / 清汀之音

    半年多没见,    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童颜真替原身感到悲哀……

    “我想你了呀，也想大宝！”童颜的眼窝里蓄着泪,    仿佛下一秒那泪珠就会成串儿流下来,    “我从杏花村这半年多总在想，幸好下乡的是我,    不然我那五谷不分的弟弟非累死在那里不可！”

    “唉，虽然我被累得生了好几场病，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时，童颜把一朵美丽的白莲花演绎得入木三分。

    自己能这么入戏也多亏了刘文慧这张脸，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她的母上大人，眼泪就真的止不住地往下掉。

    刘文慧在听了女儿的话之后,    心底的防备逐渐放松,    原本早已消失的愧疚又重新填满心房。

    “你受的苦妈都知道,    颜颜委屈你了。”

    假惺惺的作态令人作呕。

    “我弟呢？怎么没见他？是不是又去玩了？”童颜回来可不是为了感化极品的,    她擦了擦泪水朝屋中扫视一圈,    并没有看见想见的人。

    “欸！我在信里忘记说了，你大爷爷今年八十，你爸和你爷奶带着你弟去祝寿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童颜抿着唇问：“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来回坐车要四天三夜,    你爷奶去一趟不容易，估计要住俩月才能回来。”

    两个月？她的假期只有十天，根本等不到童爷爷和童大宝回来！

    “大爷爷老家在哪里？你怎么没去？”童颜压下心底的郁气,    继续和童母虚以委蛇。

    “你忘了？他们家在江省。我过年要值班所以没去。”刘文慧拿出家里的糖果放到桌上，客气疏离的态度像是在招待客人，“你先吃点糖吧，一会儿我去煮饭。”

    “嗯,    好。”童颜并没有太客气，她站起身对童母说：“坐了一夜火车，我进屋睡一会儿。”

    从进门到现在，她没管刘文慧叫过一声“妈”，想做她妈，这女人还不够格！就算两人长得极像也不行！

    童家是个两居室的格局，从小到大原身和童大宝同住在一个房间，随着他们渐渐长大，这间房被一分为二，中间用薄木板隔开一人一半。

    如今这间屋子里的薄木板已被撤了下来，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样貌，整个房间终于显得不再那么局促。

    刘文慧跟在她身后，见她盯着屋子不继续往里走，便讪笑道：“你这下乡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回来，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就把木板撤了，等你以后回城妈再把木板安上，到时候妈还要给你找个好婆家呢。”

    “婆家就算了，回城倒是要紧事，不然哪天我累得又犯病，没准这身份就暴露了。”童颜走进房间，在床边坐下揉了揉眉心，“我暴露身份是小，就怕连累大宝，他可是咱们老童家的独苗。”

    “唉，可能是坐车时间太长，头疼！咱家有没有红糖水？”那娇弱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似的。

    “你等着！妈去给你煮俩鸡蛋！”刘文慧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以为这丫头真是下乡伤了身子，连忙去厨房煮鸡蛋，冲糖水。

    就像闺女说的，如果她出了事儿子就会被牵连，所以这丫头绝不能出任何毛病！

    之前童颜也想过，趁这次回京直接装病或者弄出点伤直接赖在这里不走。

    但想想又把这个想法否定了，其一，受伤装病要住院，装病不可行，受伤她怕疼。而且按照这对极品的尿性，就算自己受伤不瘫痪，他们照样会弄个担架把她送上火车。

    其二，她想和这对恶心的父母断绝亲子关系，就算顺利回城，如果让她以后继续面对他们，受他们压制，那她宁愿继续在杏花村呆着。

    本来打算忽悠童大宝一起去童爷爷那里揭发他们的龌龊事，到时候只要再略施小计，她相信自己想要恢复自由身和女儿身指日可待。

    可惜这次回来，所有的希望都打了水漂，一切只能再一次从长计议……

    京市，沈家。

    寒风瑟瑟的胡同里，沈绍卿敲响许久未归的家门，脸上毫无波澜。

    没隔多久，门后的院子里传来“哒哒”的走路声，开门的女人见到是他回来了，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绍卿你回来了！快进屋，外面冷吧？”

    “冯姨。”沈绍卿朝对方点点头，绷紧身体大步朝屋子里走去。

    这是一处两进两出的四合院，房子是沈老爷子的，为了方便照顾老人，沈绍卿的父亲和后母便搬到了这里。

    可能是见惯了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冯梅兰并不在意他的冷漠。

    她跟在沈绍卿的身后朝屋里大声喊道:“老沈，你快出来！绍卿回来了！”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只是抬眼望了望门口，并没有打算出来迎接。

    沈绍卿推开正房的屋门，和里面的人对上视线，犹豫片刻叫了声：“爸。”

    沈为民只冷冷地“嗯”了一声，便又低下头继续看报纸。

    那样子仿佛自己看见的只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你这人就不能和儿子多说两句话吗？”冯梅兰为父子两人的关系感到头疼，可解铃还须系铃人，心里面的疙瘩外人根本插不了手。

    “厨房的菜快糊了，快去忙你的吧。”面对冯梅兰，男人难得露出一丝温柔。

    “我去看看爷爷。”沈绍卿只冷眼扫过他们，随即沉默不语地朝卧室走去。

    他身后的冯梅兰狠狠瞪了沈父一眼，低声责怪道：“绍卿回家一趟不容易，你看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这事你别管。”

    “不管拉倒！你以为我爱管呢？！”

    沈绍卿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即使听到了也不会在意，在这个家里他唯一的牵挂只有爷爷。

    推开卧室的房门，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地面，宽敞明亮的房间里有一张大床异常醒目。

    床上的老人正微眯双眼一脸安详，常年不晒太阳的脸庞略显苍白。

    “爷爷，我回来了。”沈绍卿伫立在床前声音稍微有点更咽。

    老人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暗淡的目光待看清来人后恢复一丝神采。

    他举起右臂动了动手指。

    沈绍卿坐到床边握住他那只干枯消瘦的手掌柔声问道：“我不在家的时候您有没有好好吃饭？”

    老人慢慢点头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指了指桌上的本和笔。

    “有话对我说？”见他点头，沈绍卿先把老人扶坐起来，后背靠在床头，然后拿过桌上的笔和纸放入他的手中。

    沈儒林一笔一划慢慢写着。

    ［你这段时间怎么样？生活还习惯吗？］

    老人的字体苍劲有力，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病弱之人写出来的。

    “那里挺好的，吃的好住的好，您放心。”从下乡到现在，沈绍卿这是第二次回家，面对老人他只想报喜不报忧。

    ［有什么难处记得找你父亲，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

    他看着上面的字，沉默一瞬点头应下：“我会的。”

    见他这么说，老人满意的点点头，慈爱地上下打量着他，仿佛要把曾经失去的光阴全部都补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钟过去，沈绍卿给老人讲了很多乡下的趣事，滔滔不绝的言谈和平时清冷的模样反差很大。

    这一副岁月静好的氛围直到冯梅兰进来送糕点才被打破。

    “绍卿你坐了一夜的火车饿了吧？先吃块糕点垫垫肚子，咱们一会儿马上吃饭。”

    “谢谢你，冯姨。”沈绍卿接过点心盒子放到一边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

    知道自己在这儿会打扰两人聊天，冯梅兰没再多说什么便出了屋。

    ［冯梅兰人还不错，但如果接受不了也别勉强。］

    沈老爷子写完这句话抬起头，眼神很坚定。

    “谢谢爷爷。”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精神抖擞的老人变成今天这副病容，沈绍卿的心里又酸又胀。

    不想再谈及那些令人不开心的事，于是转移话题道：“爷爷，你以前有没有遇见过一夜之间皮肤变光滑的病例？”

    老人疑惑挑眉，仔细回想半天才写下:［没有，是不是在乡下碰到了什么病症？］

    他抬眼看向沈绍卿，眼底充满对未知杂症的浓烈兴趣。

    虽然这位老人因为医者的身份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不仅瘫痪在床，声音还被毒哑了，但沈老爷子的那颗仁者之心依然不变。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下意识中，童大宝的秘密，他不想告诉任何人。

    想到那张黝黑小脸儿，沈绍卿眉心聚拢，纠结一瞬后还是向沈儒林倾诉道:“爷爷，如果有一件事是自己特别想做的，但周围的人却会强烈反对，如果我想坚持本心，你会不高兴吗？”

    在他的世界里，除了眼前这位老人其他任何人的态度他都可以置之不理。

    沈老爷对沈绍卿的这个问题感到很诧异，但自家孙子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就算自己反对多数也是无用的，于是他提笔写道:［随心而为之］。

    看着这简单的五个字，积压在心头许久的大石终于挪开，沈绍卿那淡漠的神情犹如消融的冰雪，终于多了一丝平常人该有的柔和。

    “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老人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他阖上眼朝沈绍卿摆了摆手，那意思是:自己累了，要眯一会儿。

    出了卧室刚想回到自己的房间，沈绍卿便被沈父叫住停下了脚步。

    两人来到书房，沈为民看向儿子，开门见山道：“过完年你就别回去了，我已经找好人准备送你去部队。”

    “我不会去。”沈绍卿淡漠地看向他，眼底的疏离让沈父觉得无比刺眼。

    他心中突生一股无力之感，忍不住感叹，曾经那副父慈子孝的画面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