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钢笔 —— 文 / 清汀之音

    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    童颜使劲揉了揉湿润的眼眸，待恢复清明再次看向屋外，那颗被主人遗忘已久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剧烈地跳个不停。

    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去拥抱那个高大俊雅的男人。

    “你怎么回来了？”童颜推开屋门,    一脸惊喜。

    男人浓密的睫毛上挂着一层白霜,    忽闪忽闪眨了几下，莫名有点可爱。

    沈绍卿望着她那张笑意盈盈的小脸儿同样倍感意外,    原本冷冰冰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暖意。

    “这句话我也想问你，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你等一下！我把饺子捞出来，咱们边吃边聊！”人在心情大好时，就连锅中的饺子看起来都特别惹人爱。

    把煮好的饺子放上桌，童颜递给他一双筷子感叹道：“幸好我包得够多，咱们两个人吃刚好。”

    沈绍卿接过筷子还没忘之前的问题,    如果不是和家里产生矛盾,    谁也不会选择在异地他乡独自过节。

    这一点,    他感同身受。

    听他再次提起这个问题,    童颜狡黠一笑,    反问他：“你先说，我再说。”

    这种喜庆的节日，沈绍卿没打算说出那些不开心的事扫兴,    “我家里人……都去了外地。”

    “真巧～我也是。”

    “……是挺巧。”

    有个人陪在身边,    这顿年夜饭吃得格外香。

    沈绍卿抬眼看着她那喜滋滋的模样，内心的某个角落柔软得一塌糊涂。

    桌上没有酒，他们以水代酒。

    “童大宝,    新年快乐！”

    “沈点长，新年快乐！”

    以前不觉得，沈绍卿手握着茶缸把手，眼神幽深,    “你以后可以叫我沈绍卿。”

    这种话一般都是门面话，童颜自觉听听就算了，她忙摇头摆正位置，“不不不，您是我领导，还是尊称比较好。”

    “……”有些事需要循序渐进急不得，沈绍卿举起茶缸喝了口水，没再多说什么。

    外面寒风刺骨，屋里温暖如阳，雪越下越大……

    两个人吃过年夜饭准备守岁，手里各持一本书，一个坐在炕头一个坐在炕尾，低着头安静地看了起来。

    烛火的映照下，墙上是他们斑驳的倒影。

    谧静中略显温馨。

    手里的语录已经翻看不下数百遍，童颜看了一会儿实在不想再看，便放下书不自觉地往沈绍卿那边瞄了瞄。

    见男人看书看得认真，她单手托腮不禁瞄着他的侧颜神游太虚。

    原以为自己会孤零零地吃过年夜饭早早睡觉，此时此刻能和他一起守岁，真好。

    田小花和赵和平的事，她要不要现在说呢？

    算了，这么好的日子还是明天再说吧！

    目光太过于肆无忌惮，想装不知道都难。沈绍卿从书中抬起头，嘴角难掩笑意，“你看够了吗？”

    见他愿意搭理自己，童颜蹭了蹭身子，挪到他身边问:“你以前有没有过离开家自己过年的经验？”

    “没有。”他把手中的书合起来放到一旁，然后扯过身上的棉被盖在她的腿上。

    “你呢？”

    上辈子在冰天雪地里拍戏也曾经和同组演员同盖过一件棉袄，如今和沈绍卿盖一条被子纯聊天，童颜没太在意。

    更何况他们都是“男人”，不能太矫情。

    “我吗？…好像有两次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过年的。”

    她歪着脑袋掰算手指认真回忆，之前有两年她在除夕那天参加春节晚会并没有陪在父母身边。

    沈绍卿曾设想过她和家人关系不太好，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是怎样一对父母才能这么狠心，连过年这一天都不想与自己的孩子相聚？

    童颜并不知道他已脑补太多，仍笑得一脸傻兮兮。

    他侧过头凝视着她，心里颇不是滋味……

    随着手表的指针慢慢跳近零点，沈绍卿突然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支钢笔放进童颜的手中。

    “给你。”的新年礼物。

    英雄牌的。前几天逛百货大楼时，童颜见过一模一样的，价格非常贵！

    “是要送给我吗？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她把钢笔塞还给男人有点受宠若惊。

    一时想不通这人为什么要送自己这么贵的东西。

    “你平时对我已经很照顾了，这钢笔我真的不能要。”

    没错过她眼底的疑惑，沈绍卿又把钢笔递给她，“你误会了，是借给你用不是要给你。”

    “……”见自己会错意，童颜摸了摸耳朵觉得十分丢人，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你没事借给我钢笔干嘛？”

    说话还不清不楚的！

    “市里下个月有个征文比赛，一等奖是五斤白面，我以为你会感兴趣。”

    一听有奖品拿，童颜来了兴趣，“五斤白面？真的吗？我怎么没听说？！”

    “只能说明你消息不灵通。”市里的确要举办一个征文比赛，沈绍卿没有对她撒谎，“所以写文稿需要钢笔，你有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没有。”

    “给，拿去用吧。”

    “点长，真是太谢谢你了！”童颜这次没拒绝，她接过钢笔简直要对这个男人感激涕零，“从今以后您就是我亲哥！”

    他怎么能这么好啊？！如果不是男女有别，童颜真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惜，这句感谢并没有取悦到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沈绍卿不客气地说：“我不姓童你不姓沈，我当不了你哥，别称兄道弟的。”

    童颜还在想那五斤白面的事，见马屁没拍到位，她眼珠儿一转，故意逗弄他：“不想当我哥当姐夫也成，以后让我姐嫁给你，怎么样？”

    “……”话说得越来越离谱，沈绍卿忍下心底的火气懒得再搭理她，“你是不是该回自己那边睡觉了？”

    “真不用我当个媒人？”

    “不用。”他字音咬得极重，语气有些不善。

    见狗男人这么开不起玩笑，童颜识趣地掀开被角撇撇嘴回到自己睡觉的地方。

    辞旧迎新的夜晚，阖家团聚。

    对于某人来说，这是个无眠夜……

    次日，下了一夜的暴雪渐渐停歇。

    屋里的两人还没睡醒，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童大宝！你醒了没有？！”

    昨晚他们一直熬到一点钟才睡觉，童颜被外面的叫喊声吵醒，眼里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茫。

    一夜没怎么睡，沈绍卿的眼圈有点发青，他揉了揉紧拧的眉心起身去开门。

    赵和平见开门的人是沈绍卿，不禁乐了，“你怎么也回来了？你和童大宝约好的？”

    “什么事？有话快说。”门一打开，冷冽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往屋子里灌，沈绍卿刚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身上只披了一件外套，巨大的温差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院门外被大雪堵住了，我正想叫那小子起来铲雪呢。”

    “等我一下，我去穿件衣服跟你铲雪。”

    在东北，大雪封门时有发生，像他们经历几场大雪天气，如今已能轻松应对。

    “赵知青叫我有事吗？”童颜早已从炕上坐起来，睡眼朦胧的样子莫名勾人。

    沈绍卿滚动一下喉结，轻咳出声，“你现在去烧点热水，我跟和平去铲雪。”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就他们两个铲雪指不定要铲到什么时候，人多力量大，她也想出份力。

    “不用。”

    没给她反驳的机会，男人已穿着军大衣出了屋门。

    细小的雪花还在飘着，房檐下挂着成串的冰｜溜子。两人先把冰｜溜子用铁锹敲下来，然后才开始铲雪。

    “你这次回家是出了什么事吗？”嘴一张开，热腾腾的白汽“呼呼”往外冒，赵和平使劲儿搓了搓冻红的脸颊关心问道。

    整个知青点没人知道他们两个其实是小学同学，虽然算不上是发小，但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关于沈绍卿家里的事，朋友之间还是知道一点的。

    “没有，只是想早点回来而已。”

    见他不想谈论家事，赵和平也没勉强，想到自己昨天在田家院外看见的人影，忍不住提醒道：“赵小虎好像回来了，你让大宝多加小心……”

    “你看见他了？”听到赵小虎的名字，沈绍卿停下手里的动作，蹙眉追问道：“在哪儿看见的？”

    “在田家附近。”提到田家，赵和平腼腆地笑了笑，“忘了告诉你，我和田家的大女儿在处对象。”

    “哦，恭喜你。”沈绍卿还在想赵小虎能够回村的原因，田家大女儿是谁，他根本就没走心，恭喜的话说得十分敷衍。

    赵和平见他这副德行，笑着摇了摇头，寒风中继续清理积雪。

    ……

    过了正月初三，回城的知青们陆续都回来了。

    可这场大雪却把他们拦在县里回不了村，直到回村的人员全部聚齐，高大根才派了一辆马车去接他们。

    从早晨一路颠簸到达杏花村已是晌午。下了马车，郑洲背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忍不住吐槽道：“如果知道马车这么慢，我还不如昨天走着回来！在招待所白白浪费一晚上时间。”

    “村里又没有哪个姑娘相中你，有啥可浪费时间的？”忙活半天还捞不着好话，高大根故意板起脸损他。

    这句话说得就扎心了，郑洲扬高声音想找回一些面子，“姑娘们相不中我，我总该有喜欢姑娘的权利吧？这么多天见不到心上人我能不着急吗？”

    话音刚落，大家不约而同地哄笑出声。

    “欸？你心上人是谁啊？”

    “对对对！快说说！是哪家姑娘这么倒霉？”

    “去去去！你们还有完没完？！”郑洲被他们烦得直皱眉头，拨开人群径直朝院子里走去。

    魏敏是最后一个跳下马车的，她望向郑洲那道气呼呼的背影，平日郁郁不乐的小脸儿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