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薄暮金樽对琼筵 文 / 琐凝

    上巳节很快就到了，有了满江的打理，上巳节有模有样。上巳节是“祓禊”的日子，有在水滨举行祓除不祥的祭礼习俗。随着文人墨客的大肆渲染，逐渐成为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

    夜幕降临，满江沿着汉江沿线整个装点起来，灯火沿着江边燃起，跳跃的深红的火光映出狂欢者泛着红光的脸，盏盏花灯如漫天繁星点缀，傍晚，晚霞映红了天空，披着霞彩，霞光一点点地消失在天际，汉江边的灯笼一盏盏地照亮了夜晚，折射出的柔和，夹杂着古典的风韵，装点汉江……

    汉江两侧杨柳低垂，沿江而设的流水席笑语重重。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言语欢畅，其乐融融。有满江和浩宇铭、灏希的刻意引导，三国官员皆情绪高涨，笑声不断，一片觥筹交错。

    “嘭”的一声巨响响起，所有人难掩惊愕，抬首望天，礼花绽放，只见漫天火树银花，好似天女水袖长舞，又好似锦绣晚霞醉染，璀璨炫目，观之熏醉。

    “这是？”

    岂止星曜官员，在座诸位皆是目瞪口呆。

    灏千却眸光明亮地向我望来，笑意淡淡，明眸如玉。

    “这是我为了今日上巳节准备，火树银花！请大家观赏！”我笑意从容，遥遥看向高墙之后，那里有无数的星曜百姓战战兢兢地躲在城墙里，他们背对汉江，面临恒阳。此刻的孤寂与我们此时的热闹相对比，恐怕再难控制自己的心绪。

    此乃攻心之战！

    远处烟花齐放，整个天空一片七彩光芒。烟花时而像金菊怒放、牡丹盛开；时而像彩蝶翩跹、巨龙腾飞；时而像火树烂漫、虹彩狂舞。夜空宛如姹紫嫣红的百花园，五彩缤纷的烟花如同水晶靓丽夺目，色彩斑斓的焰火好似彩绸绚丽多姿。

    瞬息万变的烟花，曼妙地展开她一张张浅黄、银白、洗绿、淡紫、清蓝、粉红的笑脸，美不胜收。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花瓣如雨，纷纷坠落，似乎触手可及。

    漂亮的烟花，绽开，落下，一瞬间的美丽，一瞬间的光彩……

    好似过了一个世纪一般长久，终于，烟花齐齐落下，世界重归安静，或许是之前当烟花在寂静的夜空中爆开时,绽放出七彩的美丽,让人忘记了它在爆发时的巨大响声,忘记夜空的寂静,这突如其来的沉静反倒让人隐隐有些不适，有些期盼。

    果然，天际边骤的一亮，那是远处的高塔。通过塔身、塔尖不同的点位同时发出的红、绿、黄、蓝、橙、紫、青七种彩色烟花，构成一个巨大的“爱心”，冲击着在场众人的视觉和情感，令人震撼，此时，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绚丽的烟花尽情绽放，瞬间，已成最美。烟花齐放犹如朵朵金花交错，所有的一切希冀期盼，都在这绚丽无比的烟花中交织、旋转、凝聚、升华。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似那一曲和鸣，动听、娇柔，宛如一空行云流水，缓缓泄下。

    许久，沉静无声，我抬眸缓缓自眼前众人划过，嘴角一牵，举起酒杯，轻笑开口：“为了今日我们的团聚！”

    “为了今日的团聚！”

    数盏酒杯碰在一起，溅出滴滴金黄色的酒液……

    满江轻轻击了击双掌，箜篌丝竹之声悠然响起，光影弥漫，一群歌姬云袖高举，舞步轻盈，翩翩若蝶般舞了进来，在柔曼的乐声中飞扬出曼妙挥洒的姿态，香风扑面，叫人应接不暇，目眩神迷。

    浩宇铭和灏千、灏希被满江、冯安等人缠着喝酒，我偷了个空逃了出来，席地坐在草地上，身旁，有精心装扮的少年少女们结成圈跳舞，舞步简单却欢快，我和着音乐轻轻地打着拍子。

    “你竟躲在这里！”

    我听到灏千的声音，夜风低垂，他月白色的长衫随风轻舞，我一眼就看到了他腰间系着的那只荷包，岁月穿梭而过，顿时就将我的思绪定在那一刻。

    他站在我的身前，轻笑着看我，“满江四处寻你，这会儿正拉着浩宇和灏希拼酒！你倒好，躲在这里！”

    “这么美的景致，被那些酒气都薰坏了！”我拍拍一旁，笑道：“快来坐会儿！这歌舞虽没有宫里精美，却纯朴诚挚，正因为如此，才分外动人。”

    灏千抱膝坐在我身旁，浅浅地笑，“是啊！特别是在大战之后，看到这些简直是一种奢侈！”

    “好久没见你跳舞了！”他忽然叹息。

    “等到战争结束！”我转头看他，心里五味具陈，勉强牵起唇角笑道：“很快就会结束。”

    “好！我等你……”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他特有的温软沉静。

    我的心头不由得一动，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欢呼声四起，随即看见一个美丽的少女，攥着一块锦帕，含着羞涩的笑意走近。

    我的心忽然提了起来，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而动，那个姑娘在众人含笑鼓励的眼神里，走向灏千。她有些迟疑，然而终究是敌不过心底的执念，害羞地躬下身，将锦帕扔进灏千怀里。

    “璟王殿下，云朵儿是我们恒阳城最美的姑娘，我们恒阳城多少男儿吃了闭门羹，这手中的绢帕一年又一年没有送出，没想到却是在等您！”不知何时，满江竟然到了近旁，他爽朗地笑着看向灏千，似乎对如今这一幕乐见其成。

    一旁的恒阳官员显然也对这一幕极为乐见，欢呼声起，刹那间连喧腾的火光都抖了抖，在众人的鼓励下，姑娘含着羞怯而又幸福的笑意，探手伸向灏千。

    她的手指伸在灏千面前，根根晶莹如玉。

    我盯着那手指，只觉心头有什么东西翻滚，让我呼吸困难。

    即便如何不甘愿，我却不得不承认，月色星光下，四目相视的男女，真的是一幅极美的画面，四面的欢呼声渐渐平息下来，仿佛大家都在等待着他们牵手的那一刻……

    我站在一侧，心却忽然慌乱……

    如果他接受……

    如果他接受……

    这个念头我隐隐抗拒，却又如梦魇般始终缠绕不去……

    身侧，灏千的目光慢慢扫过少女的指尖，那手指伸出的时间好像已经过长，却依旧羞涩却坚定地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只要灏千不回应，便会一直等待下去。

    随着时间流逝，少女已经露出了些微的尴尬神色，脸色不知是被火光映红还是怎么的，酡红醉人，她微微垂着眼帘，幽深的瞳子中有些光芒晶莹闪烁，那是因为长时间等待而充盈的泪意，她在这样水晕般的视线里，近乎痴迷地看着灏千，这个风华绝俗，气质尊贵优雅的男子，她相信即便如今他还没有爱上自己，可是，自己有充裕的时间能够赢得他的眷顾。

    灏千终于动了动，他慢慢拈起了那方锦帕，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的手，猜测着他到底是收下锦帕还是扔开它。而我，却越发慌乱起来，我该怎么办呢？！在拒绝过他，暗示要乖乖做回皇后之后，我又有什么立场阻止他另寻所爱，这是一个多么美丽可爱的女子，应该配得起他，可是，他是灏千啊！他怎么可以接受别人！

    一时间千头万绪在我心底涌过，我越发难以呼吸，我望着他骤然转来的视线，慌乱中转身逃开……

    不知奔出多久，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是觉得声乐嘈杂，人声鼎沸终于离我远去。我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我默默回首望着临街窗子上的剪影，久久没有离开。不同于适才的宾客满座，遍目喜庆，这里清冷沉寂，喧嚣的丝竹之声从江边袅袅而来，却仿佛无论如何也吹不进冷寂一片的街道。

    黑夜寂寥，长风清寒，天地间一片孑然，茕茕孤寂，冷风吹起了我额前的碎发，我远远地回过头去，望着灯火绚烂之处，这终归是我的选择……

    “公子？”

    我回头望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驻步在一家酒楼门前，门前挂着两盏大红灯笼，门面淡雅素净，却不失庄严显贵之气，全无半分嘈杂喧闹。

    门口正有小厮殷勤却又疑惑地站在我的身侧。

    “公子，江边有流水宴，公子可是不知道去路？”想是看出我满面寂寥，他殷勤地向我指路。

    我淡淡地笑了，何时，连一个店小二都能看出我的心思。

    “给我找一个清静的房间！”我随手抛出一锭银子。

    小厮吓了一跳，看了又看，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然后，才猛地抬头看我，脸上已经换上了世故的笑容，“好嘞，客官，您里面请！”

    小厮想是见过几分世面，恭恭敬敬地在前面引路，却是乖觉的一言未发，小心地走在前面。出乎意料地，他没有引我上楼，而是带我穿过一条长廊，踏入一座精致的院落之中，庭院里栽种着各种盆景、花卉，夜风吹来，幽香处处，令人心旷神怡。

    “公子，这边请！”

    宽敞的大厅之内灯火通明，一张圆桌摆在当中，旁边放了几把椅子，竟还有一个木塌，供酒后小憩。

    我缓缓坐下，摆了摆手，“安排几个小菜，一壶好茶！”

    “是！客官稍后，小的马上安排！”